夕阳连着深渊,日落以后就掉入珈蓝寺,仙山洒满清辉。
有人夜宿山寺,烛光摇曳。
“小施主怎会来此?”虽是问句,但听这僧人的语气似乎并不意外。
路堪言抿唇,微微低下头,问道:“段离呢?”
僧人笑笑,“段施主早前下山去了。”
路堪言想了想,追问僧人,“他可有说过何时才回来?”
僧人摇摇头,“未曾,不过,他倒是与贫僧说过,若是小施主你来找他了就让贫僧知会你一声。”
路堪言抬眼,微蹙着眉,“什么?”
“他去娶媳妇儿了。”
“……”
“男媳妇儿。”僧人好心地补了一句。
“……”
简而言之,哥看上个人,要去追他,勿扰。
路堪言与段离相识于两年前。
那时候段离在安州招摇撞骗。
原本裤腰带都是满满的大丰收,准备“功成身退”去懿州转转。
听说那里的有钱人多一点。
可偏偏在安州的最后一次行骗骗到了路堪言的头上。
直到现在段离想起那段经历都是头皮发麻。
那时被路堪言在安州境地连着追杀几天几夜。
段离腿都快跑断了都没能甩掉他。
行。
段离行骗以来,头一次认栽。
将连骗带偷的三个铜钱归还于他后就想着离开。
路堪言不说话就一直跟在他后面。
段离往哪他就往哪,打又打不过,甩又甩不掉。
最后惹得段离不耐烦,怒气冲冲地质问他到底要干嘛。
路堪言顿了顿,“你需要很多药草,我有。”
“?”
段离觉得惊奇,这小气巴拉的闷葫芦是如何知道自己需要药草的?
路堪言看着他,没什么表情,“你需要药草,我,可以免费为你提供三年。”
段离当时还不怎么相信,明确拒绝后就打算离开。
可路堪言又叫住他,从身后拿出了段离正在找的三株极品药草。
段离对偷蒙拐骗的同行没什么兴趣,只是随意往路堪言手上瞥了一眼……
眼睛里的光忽的一亮。
“爹!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亲爹!”
“……”
路堪言没搭理他的叫唤,将药草收起来,淡声道,“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呀爹爹!”段离靠过去被路堪言一把拍开,又不要脸地往上凑。
“……”路堪言的脸变得乌漆麻黑,“再瞎叫,我,就走。”
一眨眼的功夫,段离又变了副正经模样,双手抱拳。
“在下段离,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路堪言。”
“好名字啊!”
“……”
路堪言忽的一眨眼就被他热情地拉到一酒楼里坐着,专门点的天字牌厢房。
两人聊着聊着段离就冷不防地给路堪言来了一大波夸奖。
最后才表明自己的态度。
“路爹——啊呸不是,路兄,有何事需要在下的帮助?只要路兄言明,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在下也当义不容辞。”
段离高举着酒杯,喝得有些醉了。
路堪言转眼望向阁楼外的夜色,眼神一暗,压低嗓子道,“帮我救个人,用你的医术。”
段离闻言猛地一个激灵,酒全醒了,猛地转头看向路堪言。
神色也瞬间从酒色恍惚变得异常的瘆人冰冷。
好强的杀意。
路堪言一愣,“若是不愿,直说便是。”
段离眼眸微敛,见路堪言没有其他动作,他莫名松了口气。
可他始终不敢大意,“你如何得知我会医术?”
路堪言如实回答,“我在人群里看见了你偷偷给乞丐把脉,你的手在他身上摸了摸他就好了。”
“我没有,是你看错了。”段离转过头去,压抑着自己。
可路堪言是个实心的,“我看得清清楚楚。”
“……”
段离恼羞成怒,倏而站起身作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老子不会医术!你要治病另请高明去!我就一骗子治什么病!!”
说罢便要离开。
路堪言对此充耳不闻,抬头道,“你不是需要药草吗?你行骗至今的那些银钱够买我这三株药草中的任意一株吗?”
段离停下脚步,背对着他咬了咬牙,拳头攥紧,“我骗不骗,买不买的又关你什么事!一小破孩,你懂什么!”
“可是,你刚才叫我爹。”
“……”段离要被气死了。
在那之后段离离开了安州一段时间,再见面时已经过了半月时间。
段离好不容易才打听到路堪言的住处,路堪言却闭门不见。
那夜风雨绵绵,段离在路堪言的小破屋前站了一夜。
直到第二日段离瞧见路堪言从外面回来,才知道他昨晚压根就不在家。
他远远就瞧见路堪言头顶上落了瓣桃花,发丝看着异常湿润。
又是淋了一晚上的雨。
面对这样的路堪言,段离也不遑多让。
满身的狼藉就这样被路堪言尽收眼底。
路堪言什么都没说,默默拿出之前的药草,甚至还多加了几株其他的。
他手上每一株药草都是可以令世间所有的丹药师为之癫狂的存在。
“你……你到底从哪来的?这么多?”段离有些难以置信。
路堪言默不作声,走上前将药草塞到他手里就进屋去了。
段离双手捧着药草紧扣在胸口,虚弯着腰,身子无端颤抖,不一会儿便泣不成声。
段离没有多作停留,拿着路堪言给他的草药离开了这里。
又将近过了三日,天色还未破晓。
段离再次来到屋前,还没来得及敲门就一头栽了下去。
路堪言此时刚从桃林回来,换了身衣服按照惯例正端坐在桌前执笔写着什么。
一边想,一边写。
忽而屋外传来一声闷响,放下笔起身出门一瞧。
段离浑身是伤,面色苍白如纸,红血染满少年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