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清野意兴阑珊地走进套间式的病房。
门还未来得及关上,就被池柚桔猛地抱住,“我以为你今天,今天不会来看我了……我等了你好久好久。”
“哦,有点事需要处理,所以……”池清野被这股外力冲击得往后退了小半步,稳住身形后,才注意到那个几乎和窗帘融为一体的男人,“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还记得对方要出差到下周才回来,所以池柚桔出事的第二天,她就给对方打了电话说明情况,表示自己会看着处理,让他无需操心。
如今他突然一声不吭地出现在这儿,池清野难免会感到诧异。
池砚书面色冷峻,“我还想问你呢,为什么不接电话?”
听到这话,池清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那21条未接来电提示,这才想起做笔录时把手机调成静音了。
因为前六年一直过着远离所有通讯设备的生活,身边又一直有能使唤的人,所以手机、电脑之类的工具对她来说并非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她也没有时刻关注的习惯。
刚有手机那几天还图新鲜刷得勤,等把功能都摸透后,基本就把手机当作随身携带的座机和身份证件显示器了,没需求的时候根本不会拿出来看。
想到这儿,她停顿了几秒,难得温顺地浅笑道:“抱歉,静音了没注意到。”说着就当面调回响铃模式。
池砚书本想不再追究,可看到她脸上和四肢都有伤痕,不由得皱起眉头,抱臂问道:“你最近到底在忙些什么,我想知道。”
大概是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对自己的心疼与担忧,池清野安然地沉默着凝视他,仿佛在说:“看在你这么紧张我的份上,就让你数落几句吧。”
而池柚桔一听这语气就觉得不对,立马焦急地捂着耳朵嘟囔:“不可以,不可以吵架,不可以吵架……”
“我们没吵架。”池清野镇定地侧过身子,捧起她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心不在焉地哄道:“你先到旁边自己玩一会儿,好吗?”
池柚桔偷偷瞄了一眼紧绷着脸的池砚书,略带犹豫地点点头,“那你们要好好说话,不可以吵架,一家人是不可以吵架的。”
“好。”
池清野应了一声,目送她回到床边,然后拉上藏在墙里的推拉门,把这间病房隔成了两个空间。
一扭头,就看到池砚书正叉着腰,等着自己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池清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三叔,你对傅胤商的事了解多少?”
“你问他做什么?我还没批评完你呢。”池砚书依旧皱着眉。
池清野黑眸微微眯起,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因为我突然发现,我们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困兽。”
“……”
池砚书此刻的眼神专注又若有所思,甚至还隐含着一丝疑惑不解。
想到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池清野也不再拐弯抹角、故弄玄虚,直接把从尹南修和兰镜珩那里得知的事情串联起来,和盘托出。
听完之后,池砚书沉默了片刻,“老爷子去世前也给我打过预防针。”
“要是我哪天出了意外,你们两个对池家最大的价值,就是作为联姻工具嫁出去。遗嘱里写的‘继承人如若遭遇事故、失踪亦或是死亡,赠与的所有财产将自动捐献给国家’,这可不是什么‘免死金牌’,其中可操作的空间大得超乎想象。”
她们两人,一个只有高中学历,还有精神病杀人前科;另一个是阿斯伯格综合征患者。劣势相当明显,要不是有富裕的原生家庭支撑着,她们的处境会比普通人艰难数倍。
池砚书搓了搓眉心,“我有想过带你们两个移居海外,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生活,但是……就像你说的,治标不治本,没意义。”
原本以为看在血亲的份上,各退一步就能海阔天空,现在看来完全是异想天开。
即便什么都没做,对方还是隔空寻衅,对毫无还手之力的池柚桔下手。
越想越觉得自己蠢得可恨。
池清野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意犹未尽地看向他,“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我们分工合作吧。”
“不要。”他毫不犹豫地拒绝。
“为什么?”她很是不解。
他一脸正经,“因为我是你和小桔的监护人,理所当然要保护好你们,自然不会让你们以身犯险。”
池清野哼笑了一声,“你只是辈分比我大,年龄上可没差多少。”
不过就相差六岁而已。
感情深厚也是因为小时候他经常一个人照顾她们两个。
以至于听他讲道理,甚至是训斥自己,都特别像提前排练过的,演出来的大人模样,很难进入那种长辈和晚辈讲话的状态。
“我比你更有社会经验。”池砚书简洁地说。
池清野一副看天真之人的表情,“是吗?那我很好奇,如果池湛将来当选董事长和总经理,全面接管潭渊集团,你打算怎么办?抢夺公章拴在裤腰上?还是拒绝交接,手持长剑强行闯入办公室,把自己反锁在里面长住下来?”
“你就不能把我想得更有智慧一些吗?”池砚书被气笑了。
“我想,但是你做的某些事和决定,让我很难认同。”池清野别有深意地歪头看他,“你可是潭渊集团的总裁诶,就不能更霸道、更狠戾一些吗?”
池砚书没想到她的一句话就像黑虎掏心一样击中自己的痛处,脸不由得抽了一下,避重就轻地说:“我本来就不是经商的那块料。不仅如此,池家一开始培养的接班人也不是我。要不是你妈拉着你爸自焚,我大哥度假溺亡,你去背锅当替罪羊,小桔又是先天阿斯伯格综合征患者,我爸实在没得选,怎么会轮到我当这个总裁呢?”
“那正好,你做不到的,我来替你做。”池清野双眸弯如月牙,脸上的淡漠与肆意被一抹似是而非的笑容取代,“就这么确定分工吧。”
池砚书:“……”
说了半天,原来在这儿等着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