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岸观火,好不热闹。
池清野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唇角微微弯起轻蔑的弧度。
一个事业链很强的男人,往往情感链都比较差。
算计,疑心,防备,心高气傲,不可一世,很容易把想要真心爱他的人越推越远。
在池清野看来,那些围绕在他身边的女人,既是站在自己对立面的敌军,同时也是潜在的战友。
什么“他平时对我很好”,不过是没真正的经历过实打实的挫折。只有待到繁华落尽,涉及利益才有机会识破人心。
人,只要对上位者有所图,便会自觉降低底线迎合及满足其要求,沉没成本激增,继而自我感动。
可如果被榨干价值半路踢出局,付出与回报不符合期望,求生欲与恼羞成怒的情绪,亦会让温顺的兔子嗜血食人。
这是池清野在昨晚兰镜珩和傅星眠离开后,临睡前突然想明白的事。
付出与爱,有时候是很私人的事。
对方未必能get到,又或者是不需要这样的关注与投入。
跟“我妈觉得我冷”一个道理。
而被动的一方,一旦钻牛角尖,越期待回报,越容易受伤。
唯有将重心放自己身上,才可能收获正向反馈。
池清野眉头微蹙,如葱白细嫩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轻敲望远镜,若有所思地盘算着下一步。
她深知傅胤商瞧不起半路从商的池砚书。只觉得他运气好,手足均已去世,无需竞争,直接上位。
自然也不会把被囚禁了六年,与社会几乎脱节的自己放在眼里。
可盛世又没本事吞下拥有百年积累的潭渊。
如果他们傅家当初没闹着给傅知槿做尸检,池慎没折进一个孙女,“池傅”两家或许还能和睦相处。
方今,水火不容,根本讨不得半点好处。
傅胤商只得把主意打向尹家,妄图通过尹微薰联系尹妙颜,再借机与池湛谈条件联手合作。
怎知反被坑了一把。
池砚书也难得发脾气,放狠话不允许池家任何人帮尹家一分一毫。
因害怕受牵连成为池家的罪人,被扫地出门,尹妙颜也稍稍消停了些,只敢私下偷偷转点小钱给娘家。
然区区两三百万应对上千万的断裂资金链,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这也是尹微薰为什么会把希望放傅胤商身上的主要原因。
相当于给他们双方各上了一课。
知人知面不知心,大难临头各自飞。
以及……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想到这,池清野忍俊不禁。
一群心怀鬼胎,水得不行的人,自以为拥有上帝视角,运筹帷幄、指挥若定。
在过家家游戏里,非常卖力地饰演一个掌控全局的大人。
其中也包括自己。
所以觉得滑稽可笑。
就在她神游之际,对面楼的电梯厅清静了。
与此同时,蓝牙耳机那端也传来了“小寒”的汇报声:“大小姐,他们已到达地下停车场。”
池清野眼眸微眯,思忖几秒,转身回到房内,将望远镜随手一丢,慵懒地躺在贵妃椅上。
慢条斯理地抓起手机,把“冬组”的其他成员拉入语音群聊,逐一吩咐道:“秋可妍来见傅胤商的时机很微妙。‘冬至’,你跟紧她,顺便查查她最近出入过哪里,跟谁见面最频繁。”
“是。”
“尹微薰的诉求没能如愿,可能会采取极端举措。‘立冬’,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哦。”
“收到。”
“傅胤商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大寒’要时刻留意‘小寒’的‘后背’是否有异样。觉察到情况不对,即刻上报,‘秋组’会及时过去支援的。”
“好的,大小姐。”
说到这,池清野顿了顿,音色略沉:“记住,你们跟我是合作关系。我给你们钱,你们出力为我办事,而非卖命。区区年薪五十万,还不足以让你们上刀山下火海。即便是无硝烟的战争,你们亦是战友,而非竞争对手,明白吗?”
乍一听似没头没尾的嘱咐,实则除了想提醒他们注意自身安全,更是希望他们不要为一点蝇头小利,内卷伤害。
想到秋组的“秋分”才刚出GIcU,心就止不住地隐隐抽痛着。
尤其是看到对方的父母,在重症室门口多次哭晕过去;“寒露”和“霜降”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谎称工作繁忙,近期不宜多联系。
不由得感到愧疚与懊恼。
尽管池清野是容许一定程度的牺牲的。
然而在感性上,还是会受到仁义道德的谴责,难免会生出恻隐之心。
听筒那头仅是默然两秒,遂不假思索地回应她。
“大寒明白。”
“小寒明白。”
“冬至明白。”
“立冬明白。”
有买卖就有牺牲。
不仅是为了钱,更是想为同事报仇。
玩间谍游戏可以,伤及性命就绝不原谅。
过往的经历形成的团体意识,也是维系组织存在和发展的灵魂。
池清野欣慰地轻“嗯”了声,结束通话。
打开电脑上了一小时的网课。
又在专属护士的陪伴下,到花园晒晒冬日的太阳。
中午十二点。
吃完医院为她量身亲配的营养餐,感觉口味太过清淡,便让全程陪伴的护士帮买酸奶。
同时还客气地说:“辛苦你陪了我大半天,想喝什么随便买,我请客。”
“不用,不用。”
护士诘笑婉拒,并让她稍等一会儿,自己很快回来。
就在这时,池清野的手机接收到“小寒”发来的简讯:【傅胤商暗中折返,现在您房里。】
意料之内。
池清野嘴角不自觉地抬了抬,当即输入一串文字:【找准机位,全程录像。】
不介意跟他单独会面。
如果要对自己动手,视频可当做故意伤害罪的证据。
若愿意促膝长谈,可操作的空间就更大了。
可以是私生活不检点的烂黄瓜,见到自己忍不住孔雀开屏。也可以是一见钟情,同病相怜的未婚夫。
就看他怎么选。
池清野回完信息,接过护士递过来的酸奶,含着吸管往住院部方向走。
极具清冷的丹凤眼微垂,厌世感十足。
乘电梯回到自己所住的病房楼层,把喝完的酸奶玻璃瓶丢进电梯厅的垃圾桶。
主动到护士站测量体温和血压。
确定再没其他事,跟护士们道过午安,她才伸着懒腰回房。
看到傅胤商坐在贵妃椅上阴沉着脸,目色冷冷地抬头凝视自己,亦是波澜不惊地反手将门关上。
背对着门,有利于见势不对,及时脱身。
“玩得还开心吗?”
傅胤商咬牙嗔笑,起身步步逼近。
池清野装模作样地扶额沉思了下,旋即又勾起唇角,不屑一笑:“嗯……一般。”
“你就真的不怕死?”傅胤商的笑容立即沉下来,抬手紧掐池清野白皙的脖颈,寒声威胁:“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再伪造成自杀或是意外?”
受力的压迫,她背部“嘭”地撞在门上,却依旧面不改色地挑衅:“这就恼羞成怒了?”
池清野直视他阴鸷的双眸,冷“啧”一声,不遗余力地戮笑:“你也不过如此嘛。”
“你觉得你今后,还会像上次那样走运吗?”傅胤商的手劲未松懈半分。
一字一句,均噙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气势。
池清野不疾不徐,表情莫测道:“未来的事我无法预知,只知道你眼下最应该担心什么。”
“哦?说说。”傅胤商不信地睥睨她,缓缓松手。
池清野媚眼如丝,蓦地凑近他耳畔:“你极力促成‘兰傅’两家的联姻,是因为你觉得傅星眠好控制。可如果兰诏跟你想的一样,才那么爽快的答应这门婚事,盛世搞不好要改姓欸。”
“……”
傅胤商闻言,脸色有些僵硬。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傅问行安排给你的任务,应该是接替傅知槿,成全他的野心吧?”
池清野确实是猜的。
还一边说一边看他反应。
只因傅问行是傅知槿父亲的兄弟。
是在她父母去世后,把她当亲生女儿抚养长大的亲伯伯。
而他想要pUA傅知槿,让其回报十多年的养育之恩,并非不可能的事。
这类戏码,精神病院的公共电视机,早播过无数遍了。
另一方面,傅问行也是傅胤商的生物学父亲,表面上的爷爷,盛世集团的董事长。
傅胤商的所作所为,要说没有他的授意,池清野是绝对不相信的。
碍于无凭无据,只能故意出言诈一诈。
“……”
傅胤商神色凝重,沉默不语。
似被猜中,又不愿承认。
更是困惑眼前的女人,是如何知晓这些的。
他脸上细微的条件反应,都被池清野敏锐地捕捉在眼底。
用最肮脏的思想,去揣摩对方的用意,那种一击即中的感觉,仿佛拆出最梦寐以求的盲盒,既满足了好奇心和刺激欲,更是拥有了正反馈的驱动力。
池清野退回原位,轻捏他的下巴,笑得有些春风得意,“如果体现不出自身价值,应该很快就会被你名义上的‘爸爸’挤下台吧?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呢?”
傅胤商没拂开她的手,只是晦暗不明地皱了皱眉:“你究竟想干什么?”
“很简单。跟我培养感情,然后订婚联姻。”她莞尔。
傅胤商一脸迷惑地凝她。
怀疑她是不是磕药了。
不然怎么会对想要自己命的男人,提出联姻这种荒唐的建议?
“你若是能说服傅问行,重新信任池家,让你跟我结婚,那么未来不管是生意合作还是人脉往来,池家优先考虑的对象,都只会是你。”
池清野柔抚他的面庞,灿若桃花的脸上漾着几分狡黠与蛊惑,“机会我给了。能不能征服我,将池家的一切占为己有,就看你的本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