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山的雪线在夏至日莫名退去,裸露的玄武岩上爬满赤红纹路。
李仙宇抱着监察司南踏上山径时,怀中婴孩突然止啼,眉心柳叶纹迸发翡翠光柱,照见山巅骇人景象。
银龙王百丈真身被九道雷锁钉在熔岩池中,逆鳞处插着的半枚道种正汩汩淌出混沌液。
\"师姐挺住!\"慕容清漪的弑神剑脱手飞向雷锁,剑锋触及锁链的刹那,青要山突然剧烈震颤。
山体裂缝中涌出三百青铜傀儡,每个傀儡掌心都托着枚燃烧的监察令,焰心跃动着李仙宇教过的《千字文》字块。
阿蘅腕间桃枝突然疯长,嫩芽刺破虚空织成囚笼。
翡翠牢笼困住傀儡的瞬间,婴孩忽然伸手抓向熔岩池,混沌液凝成柄青铜匙插入虚空锁孔——\"咔嚓\"
轻响中,三十三重天的星图倒映在岩浆表面,每颗星辰都是柳神当年埋下的酒坛封泥!
\"小心劫火!\"银龙王突然昂首长吟,龙炎喷向山巅某块玄武岩。
岩石炸裂处露出水晶宫残瓦拼成的祭坛,坛上供着的量天尺残片突然活过来般跃起,尺面\"夏至熔金\"四字化作火龙扑向李仙宇。
弑神臂残留的星砂突然凝成冰甲,李仙宇踏着火龙逆冲而上。
龙鳞剥落处溅起的火星点燃监察司南,青铜勺柄在烈焰中显化出柳神真迹:\"以劫火淬道种,方证监察使。\"
熔岩池突然沸腾,银龙王逆鳞处的道种应声离体。
慕容清漪的轮回紫极魔瞳映出骇人画面:道种内封存的不是混沌气,而是李仙宇第一世轮回时遗忘的七情。
渔夫对沧海的爱恋、书生对诗书的痴狂、铁匠对熔炉的执着...
\"原来师尊剜心是为这个!\"
李仙宇并指刺入胸膛,将跳动的金丹按进道种。
劫火吞没身躯的刹那,青要山巅的雪水突然倒灌,凝成柄横贯天地的冰剑。
剑锋扫过处,九重雷锁尽数断裂,银龙王脱困的龙吟震碎三百里云层。
监察司南突然坠入熔岩,青铜勺柄化作通天阶梯。
浑身焦黑的李仙宇抱着道种踏上第一阶,身后忽然传来银龙王的叹息:\"你可知踏上此阶,便再不能回头?\"
虚空裂开道缝隙,露出水晶宫废墟上的日晷。
晷针阴影正指向某个平凡午后:村塾檐下,阿蘅踮脚为他簪上桃花的辰光。
通天阶梯在足下泛起涟漪,李仙宇每踏一步,石阶便褪去青铜色泽,露出内里冰封的往世光影。
第三步落下时,他看见自己第一世葬身东海的模样。
渔网缠着量天尺残片沉入归墟,海妖们分食尸身时,喉间竟都含着监察令的青铜碎片。
\"这是代价。\"银龙王的声音自云端垂落,龙影在阶旁凝成青石碑。
碑文淌着血泪,字迹却是阿蘅的簪花小楷:\"凡登阶者,须剜尽前尘。\"
李仙宇的袖口忽然沉重,监察司南在怀中发烫。
婴孩不知何时化作三寸高的玉雕,翡翠瞳孔映出骇人景象:阶梯尽头并非监察殿,而是柳神被九重天道锁贯穿的残躯!
那些缠绕神躯的锁链上,密密麻麻刻着历代监察使的名讳,最末一行正是他前世的名号——李二郎。
\"原来我早是局中人...\"他并指划开腕间血脉,金血泼洒处,阶梯突然活过来般扭曲。
三百级石阶化作三百世轮回的众生相,屠夫举着弑神剑切肉,歌姬用往生符束发,连村口老槐都生出了监察令纹路的树瘤。
阿蘅的桃枝突然穿透虚空,嫩芽缠住他的脚踝。
少女半身已与桃树同化,发间簪着的正是柳神消散前的翡翠步摇:\"先生回头!第九千级石阶上...\"
话未说完,桃枝突然燃起混沌火。
李仙宇反手握住火苗,掌心焦痕凝成枚青铜钥匙。
当钥匙插入玉雕婴孩的脐眼时,监察司南轰然炸裂,碎片在虚空拼成座微缩的天机阁——阁中端坐的并非仇敌,而是正在教阿蘅写字的自己!
\"好个轮回劫!\"银龙王突然自碑文跃出,逆鳞剑斩向幻象。
剑锋触及天机阁瓦檐的刹那,青要山巅的熔岩池突然倒悬,裹着道种的混沌液倾泻而下。
李仙宇在洪流中抓住半截柳神发簪,簪尖刺入眉心时,七百世记忆如利刃剖开灵台。
他看见女娲补天时,自己原是五色石上剥落的碎屑;柳神剜心那日,发簪蘸着他的心头血写下监察律;就连阿蘅腕间桃枝抽芽的瞬间,都有道种星砂坠入轮回...
通天阶梯突然崩塌,李仙宇坠向深渊时,掌心紧攥的青铜钥匙突然发烫。钥匙柄上浮现的《千字文》残句,正与村塾黑板上的笔迹重合——那是他今生亲手写下的第一课: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黑暗尽头亮起盏灯笼,阿蘅提着监察令化成的纸灯走来。
灯影里沉浮的却不是烛火,而是水晶宫废墟上未散的星砂。
少女褪去稚气的面容与柳神重叠,指尖轻点处,虚空裂开道门:
\"监察使大人,该去收拾您前世落下的烂摊子了。\"
门后传来锁链断裂的巨响,三百青铜傀儡抬着棺椁踏浪而出。
棺盖移开的刹那,李仙宇的弑神臂不受控地插入胸腔,攥住那颗与道种相融的金丹——丹面上清晰映出监察殿的全貌:
那竟是漂浮在混沌海上的水晶宫残骸,而宫门前跪拜的十万修士,额间全刻着\"李二郎\"的魂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