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怀瑾看着那小姑娘认真地在孔明灯上绑上写了心愿的纸条。
又看着她笑盈盈地和旁边的男子说笑。
那双水眸楚楚动人，明明看向身旁男子的时候还笑意嫣然，可在转身看到他时。
只有一瞬的呆愣，随后便是惊慌不定。
他俊秀的眉微蹙，难道是这姑娘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
谢芸告诉她的？
很快，那姑娘便垂下眼，随后跟身旁的男子说了什么，一个人转身提起裙摆跑了。
就算是知道他的身份，他难道就那么吓人？
姜云烟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在此时此地看见那个人。
看见本应该坐在金銮殿上的赵怀瑾！
前世的熙和二年，他难道也来了江州吗？
在宫里的那些日子，她没听过当今陛下有去过江州的事情，所以赵怀瑾这是微服私访了？
她心里一片慌乱，脑袋又总是浮现出前世在宫里的种种。
“那个狐媚子不过是下面人养的瘦马，能得陛下一阵青睐，也是她福气，只是这福气注定不会长久的……”
“陛下昨晚在莲心亭饮酒，那狐媚子穿着羞死人的衣服就过去勾陛下的魂……”
“左右不过是个玩意，就是升了嫔又如何，就算以后生了皇子，有?个当瘦马的娘，那皇子也翻不起风浪……”
“陛下连续几日都是在如妃那儿……”
“看有些人，只会些下作手段，一失宠就装病……”
……
太多了，那些在她重生后刻意去忘记的冷言冷语，再次变成利剑狠狠扎在她心上。
明明她也曾是父母的掌中宝。
父亲每日归家时，会给她带窝丝糖，或者其他点心。
会教她写字，带她出去踏春赏景。
生病时母亲会衣不解带照顾她，温柔地哄她喝药。
她明明不是什么瘦马，也不是什么狐媚子。
进宫本来就不是她自愿的，那些人为何要那样说她？
前世压抑了太久的心情，以为在这半年多时间已经被她淡忘。
没想到今日才见到赵怀瑾，那些情绪便在她心里爆发了。
……
方流莹放完孔明灯，看到街边的一个花灯好看，便跑过去买。
方哲瑞不放心她，看方元竹在表妹身边，便跟在方流莹身后过去了。
买完花灯，恰好跟要去鹤鸣楼找他们的秦怀安碰面。
他们在原地浅聊了几句，方哲瑞遣了小厮去和方元竹说一声，放完孔明灯就带着姜云烟过来汇合。
方流莹在方哲瑞身边小声说：“哥哥，你有没有觉得元竹哥哥和烟儿挺般配的？?”
方哲瑞斥她：“别胡说！?”
“我才没胡说！”方流莹一脸你懂什么的样子。
“祖母上回还在跟娘说呢，说元竹哥哥的母亲要给烟儿的及笄礼做戴簪夫人，还说顺利的话，让烟儿和元竹哥哥定亲！”
她也知道有外人在，说得很小声。
方哲瑞没想到祖母竟然还有这样的心思，不过方元竹确实不错，才学上没什么问题，来年中举的机会很大。
不过他还是叮嘱方流莹：“这话以后别说了，让人听到对烟儿的清誉不好。”
方流莹小声嘀咕：“我就是说给你听而已?。”
这对兄妹俩确实说得很小声，奈何赵怀瑾武力强，耳力好，听了个十足。
他知道他们口中的烟儿就是那个总是三番五次出现在他面前的小姑娘。
才多大年纪，还未及笄就要议亲？
又想起那姑娘明眸善睐，又透着几分稚气的模样，面色不由得冷了几分。
他抬脚往刚刚方哲瑞他们过来的方向去。
没多久就看到了在河边放完孔明灯的俩人。
男子俊秀，女子娇美，确实般配。
只是这般配在他看来，却极为碍眼。
不知不觉中，那股冷肃的气息开始翻涌，再看下去，肃杀之气都快有了。
可是他从未和这姑娘有什么交集。
就只是那么几次遇见而已，何至于让他这样？
很快那姑娘便看了过来，只是她看到他的一瞬，脸上满是惊诧和无措。
等到那姑娘跑开，他跟了上去。
*
姜云烟跑了一小会儿，直到跑不动才停下来。
脸上一片冰凉，她伸手一摸，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哭了。
脑海里刚刚的那张脸，跟记忆里的那个看到她时总是充满欲念的占有欲的脸重合到一块。
让她忍不住怕到快发抖。
她太怕了，怕这一世会逃不过前世的命运。
明明一切已经不一样，为什么还是会遇到赵怀瑾。
她按着心口喘气，直到气息渐渐平稳，思绪也才从慌乱繁杂中有了一些清明。
她这一世根本没见过赵怀瑾！
就算他来了江州，只要接下来她闭门不出，就不会跟他遇到。
作为皇帝，他不可能一直在江州，迟早会回到京城的。
这样一想，她才慢慢不那么害怕。
这时候她发现，自己刚刚光顾着跑，竟然跑到了秦淮河一侧的树林里。
这里远离街市，除了天上的点点星光，四周一片漆黑。
萧瑟的寒风吹在身上，泛起的冷意让她打了个哆嗦。
她转身往回走，幸好没有跑太远，还可以看到远处的点点灯光。
她深吸气，提起裙摆想一口气跑出去，这样就不害怕了。
才跑了几丈远，身前就被什么挡住，脑袋更是直接撞在上面。
她吓得退后一步，慌乱间摔在了地上。
顾不上疼痛，她抬起头，却看到了那张熟悉无比，让她心酸难过，又想要逃避的脸。
月色下，赵怀瑾那丰神俊逸的面庞就在眼前。
有那么片刻，姜云烟甚至搞不懂自己是不是又回到了前世。
她颤着身子想往后退，手上被小石子划破也全无感觉，只想逃离。
只要逃离他，她就不会被中伤，不用过担惊受怕的日子，不会孤零零在长秋宫死去。
赵怀瑾看着惊慌地往后退的小姑娘，不由得蹲下身凑近她。
“你在怕我？”
良久，见小姑娘依旧无措又茫然地看着他不应话，他又问，“你知道我是谁？”
清润如玉的声音，终于把姜云烟的心绪拉了回来。
她低着头，掩去眼底的难过，小声回答：“我不认识，不知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