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忠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朝廷的收入,主要依靠税收。每到灾年,地方士族便可大肆囤积粮食,将小灾扩大为大灾。
饥荒时,他们抬高粮价,迫使百姓卖田卖身换粮,从而隐秘地吞并大量人口和土地。这导致朝廷从百姓那里收到的税收减少,而从地方士族那里收到的税收增加。
看似平衡,实则朝廷的税收已被士族控制。士族在朝中为官,利用税收左右政策。你可知,袁氏家族在汝南有奴仆十万之众,几乎整个汝南郡都是袁家的!”
魏武听得心惊肉跳,忍不住问道:“但这与丝绸之路有何关系?”
阎忠目光如炬,语气沉重:“丝绸之路一旦重开,朝廷将直接与西域做贸易,税收将会大大提高!但这将直接威胁士族的利益,让他们无法轻易依靠税收控制朝廷!
到时候,士族定将从中作梗,甚至不惜引外族入侵,以破坏丝绸之路的畅通!”
就在这时,甲士端来了两碗蜜水,碗中漂浮着几片新鲜的水果。
阎忠接过蜜水,递给魏武一碗,自己则端起另一碗,轻轻啜饮了一口,神情稍缓。
而魏武却没有心思品尝。他沉思片刻,抬头看向阎忠:“阎君,你的意思是说,整个士族都会成为我们未来的敌人?”
阎忠闻言,不慌不忙地抓起碗中的一片水果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后,缓缓说道:“并非如此。士族之中也并非铁板一块。
寒门与豪族相互鄙视,领兵之人又分为地方派系和边军派系。陛下身旁更是分为宦官、外戚和宗族三大势力。
各个士族分别依附于他们,彼此之间明争暗斗,从未停歇。不过,有一点是共同的,他们都在兼并土地,扩充自己的势力。”
魏武听得心中沉重,忍不住问道:“但陛下难道就不管管吗?任由他们如此肆意妄为?”
阎忠哈哈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魏府君,你可知黄巾起义背后的真相?”
魏武拱手行礼,郑重道:“阎君请讲。”
阎忠放下手中的碗,目光深邃,缓缓说道:“士族门阀依仗经济和人脉优势,割据地方,势力日渐膨胀。陛下为遏制士族门阀,便重用宦官和外戚,让他们与士族门阀抗衡。
宦官是完全忠于陛下的,所以‘党锢之祸’便是陛下背后授意。
党锢之后,大批士族门阀出身的官员被驱逐出朝廷,并禁止他们的子孙后代当官。
然而,士族门阀并未因此屈服。他们开始制造流民,嫁祸于宦官,最终引发了黄巾之乱。
张角的行动瞒得住高高在上的皇帝,却骗不过士族门阀。他们制造叛乱,再逼迫陛下让出兵权来平叛。
如此一来,士族门阀便重新掌握了朝廷的主动权。”
魏武听完,不由长叹一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这么说来,这天下恐怕难以安定了。”
阎忠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深意:“魏府君也不必过于沮丧。这天下虽乱,但尚且有安定之法。”
魏武闻言,心中一动,正想再问,忽然想到阎忠之前提到的“明年四月”,心中顿时警觉起来。
他低声问道:“阎君,你之前说最快明年四月便会有一场大灾,四月正是麦田收获的季节。这其中是否有什么关联?”
阎忠点了点头,神情严肃:“正是如此。陛下如今缺钱,他以修园的名义收缴大司农的钱财。如果他得知西域之事,定然会全力支持重开丝绸之路。
刘使君爱民如子,肯定会书信陛下,建议在收粮后派出使者前往西域。
然而,士族门阀绝不会坐视不理。他们最简单的方法,便是利用鲜卑入侵凉州,切断西域道路。
而首当其冲被攻击的,将会是魏府君你所控制的张掖郡,因为张掖郡是通往西域的咽喉要道!”
魏武闻言,心中一震,连忙问道:“如果当真如此,鲜卑会从什么地方进攻?”
阎忠毫不犹豫地答道:“将从居延属国方向而来。居延属国早已消亡,如今已是一片废墟,防守薄弱,正是鲜卑入侵的最佳路线。”
魏武听完,心中顿时豁然开朗,暗自思忖:难怪居延属国那里一直没有消息。既然这样,不如早做打算。
他想到这里,随即看向阎忠,郑重地行了一礼:“阎君,既然形势如此严峻,不知可有破解之法?”
阎忠神情严肃,目光如炬,缓缓说道:“魏府君,你可书信刘使君,谏言等九月秋收后,允许百姓在官府的监督下开采盐铁矿。
张掖郡为咽喉要地,必须扩充武备,以抵御鲜卑或西域兵马的入侵。此外,还需在各郡县开设小学,传授文字,于治县建设大学。
允许各族百姓八岁入小学,十五入大学,学习汉人文化。此举不仅能促进凉州汉人、羌人以及西域人的融合,还能形成一个特有的团体,避免被别有用心之人分化。”
魏武听得连连点头,心中暗自赞叹阎忠的深谋远虑。
他郑重地说道:“如此甚好!等我回去后,我立即写策论,然后书信刘使君,陈述此事。”
阎忠闻言,不由哈哈大笑,随即拿起桌上的铜钱,放入龟壳中,不断摇晃,口中念念有词。片刻后,他将铜钱倒出,仔细查看排列,神情专注得近乎痴迷。
魏武见状,不免有些疑惑,忍不住问道:“阎君,你这又是在算什么?”
阎忠咧着嘴笑道:“我在算魏府君什么时候能喜结良缘啊!快好了!快好了!”
他说完,忽然抬起头,像是想起了什么,挥了挥手道:“对了,你还在这干嘛?公主还在外面等你呢!”说完,他又低下头,继续研究铜钱的排列,仿佛魏武已经不在他的视线中。
魏武闻言,不由一愣,见阎忠似乎不想再与他继续交流,便起身行礼道:“阎君,魏某告辞。希望以后能经常见面,向您请教。”
阎忠摆了摆手,连头也不抬,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就在魏武即将踏出房门之际,阎忠突然开口道:“对了!你跟公主说,她不会作就别做了!要事重要!”
魏武点头答道:“好。”随即推门而出。
阎忠看着魏武离开的背影,目光深邃,低声自语道:“此人不一般啊……或许,真能让天下止戈。”
离开阎忠的房间后,魏武在仆人的带领下,找到了阿依慕。
只见她正坐在一处凉亭中,神色严肃地盯着手中的竹简,眉头紧锁,似乎被题目难住了。
魏武轻轻咳嗽一声,走上前去,将阎忠的话转告给她:“阎君让我告诉你,若是题目太难,不必勉强。”
阿依慕闻言,不由一愣,随即微微一笑,将竹简放在一旁,语气中带着几分释然:“也罢,这题目实在让我头疼。既然师傅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勉强自己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衣袖,笑道:“不如你我一起走走,我带你在王宫转转,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