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县里首屈一指的餐厅,这水晶灯得有三层楼高吧?\"
李鸿鑫摸着真皮沙发扶手,刻意将腕间金表露出来。他斜睨着正在倒茶的服务员,突然提高嗓门:\"就说咱们不用排队!我儿子可是李氏集团的项目主管!\"
正在剥柑橘的李铁牛动作一滞,柑橘汁水溅在青瓷盘上。他抬眼望向对面西装革履的李鸿飞,这位堂哥正用银质叉子戳着餐前面包,仿佛在戳什么脏东西。
“二叔,这餐厅……”李铁牛话刚说到一半,就感觉到母亲李母在桌下轻轻地扯了一下他的衣角。他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母亲,只见母亲微微摇了摇头,眼神示意他不要说话。
李铁牛顺着母亲的目光看去,只见父亲李父正局促地坐在那里,两只布满老茧的手不停地搓着,身上那件深蓝色的工装服在满室华服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仿佛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
就在这时,李鸿飞突然发出了一声嗤笑,打断了李铁牛的思绪。他阴阳怪气地说道:“听说堂弟前些日子在村里搞什么柑橘合作社啊?要我说,你们乡下人就是没见过世面,再怎么折腾也不过是在土里刨食罢了。”说着,李鸿飞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镀金的名片夹,“啪”的一声甩在了桌子上,然后得意洋洋地说道:“哪像我们城里人,随便谈个项目就是几十万的流水,这才叫有本事!”
李铁牛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名片夹上,上面的金色在水晶吊灯的光晕下显得格外耀眼。他不禁想起了三个月前在村委会的那一幕,当时赵大虎带着马二狗来闹事,也是这般趾高气扬、不可一世。
那时的他选择了忍耐,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能冲动,不能让父母为他担心。可是现在,看着父母因为李鸿飞的话而涨得通红的脸,李铁牛的心里就像被一团带刺的荆棘堵住了一样,难受极了。
\"鸿飞哥说得对。\"李铁牛慢条斯理擦着手,\"不过我记得二叔家三年前还在镇上卖猪肉,如今倒成了城里人的典范?\"
空气骤然凝固。李鸿鑫手中的茶盏重重磕在桌面上,碧螺春泼溅在烫金菜单上。服务员正要上前擦拭,被他厉声喝退:\"没眼力见的!知道这桌客人什么身份吗?\"
\"爸,消消气。\"李鸿飞整了整阿玛尼衬衫领口,\"堂弟这是嫉妒咱们提前实现阶级跨越呢。要我说,乡下人就该认命——\"他突然指着窗外排队的人群,\"瞧那些打工仔,活该站到腿软也进不来!\"
李铁牛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正巧看见白小米在人群中踮脚张望。这位合作伙伴今天穿着鹅黄连衣裙,发梢沾着细密汗珠,像极了他们初见时柑橘园里沾着晨露的花苞。
\"其实......\"李父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空调嗡鸣吞没,\"今天能进这餐厅,是铁牛他......\"
\"大哥!\"李鸿鑫猛地拍桌,腕间金链哗啦作响,\"你要说这穷小子有本事带你们进来?笑死人了!\"他转头对门口侍应生喊道:\"把你们经理叫来!我倒要问问,什么时候阿猫阿狗都能混进贵宾厅!\"
李母终于忍无可忍:\"鸿鑫!当年你儿子上大学借的三万块钱,还是铁牛他爹......\"
\"陈年旧账还提什么!\"二婶刘金花尖声打断,镶钻美甲几乎戳到李母鼻尖,\"我们鸿飞现在年薪二十万,会在乎那点小钱?\"
争吵声惊动了路过的餐厅经理。当看清李铁牛面容时,经理瞳孔骤缩——上周这位年轻人来谈柑橘供应时,可是老板李傅生亲自迎进办公室的。
\"李先生,您要的普洱已经备好了。\"经理九十度鞠躬,声音发颤,\"需要现在上菜吗?\"
满室寂静。李鸿飞叉子上的面包啪嗒掉在餐巾上,奶油沾脏了袖口。李鸿鑫张着嘴,金牙在吊灯下闪着滑稽的光。
\"不必。\"李铁牛起身整理粗布衬衫,\"我突然想起柑橘园还有事。\"他搀起浑身发抖的父母,转头对呆若木鸡的亲戚们轻笑:\"二叔说得对,乡下人就该回乡下。\"
走到门口时,他忽然驻足:\"对了鸿飞哥,你名片上写的'项目部副主管',上周我在李总办公室好像看到调岗通知......\"
玻璃门合上的瞬间,贵宾厅传来茶具碎裂的脆响。白小米从排队人群里钻出来,发间柑橘花发卡在阳光下轻颤:\"谈崩了?\"
\"意料之中。\"李铁牛摸出手机,通讯录里\"李傅生\"的号码正在闪烁。他按下挂断键,望着街道对面新开的生态餐厅招牌笑了笑:\"走,带你们尝尝真正的农家菜。\"
在他们身后,餐厅经理正对着电话点头哈腰:\"是是,李总,贵宾厅马上全面消毒......什么?永久拉黑李鸿鑫一家?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