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5日 暴雨初至
凌晨三点十七分,铜铃声穿透雨幕刺入耳膜。我翻身摸向床头柜的手电筒时,指甲刮到一本湿漉漉的册子——那是阿嬷昨晚塞给我的《潭村志异》,封皮上\"光绪二十三年\"的字迹已被雨水泡得发胀。
窗外雷光劈裂夜空,雨水在瓦檐上汇成瀑布。阿嬷的房门虚掩着,药罐里熬了一半的草药还冒着热气,藤椅却空得瘆人。她总说风湿痛得走不动路,此刻却不见了踪影。
我抄起手电筒冲进雨里,凉风裹着腐腥味扑面而来。村口老槐树下的石台被火把照得通红,十五六个黑袍人围成圈,阿嬷跪在最外层,枯瘦的手腕死死攥着铜铃。那铃铛比我记忆中大了三倍,锈绿的表面刻满蝌蚪般的符文,每晃动一下,就有暗红液体从铃口滴落。
\"别过来!水鬼要索命!\"阿嬷突然回头,瞳孔在火光中缩成针尖。她额头青筋暴起,像是被无形绳索勒住了脖颈。村长猛地将我拽回祠堂,黑袍们转身时,我瞥见他们黑袍内侧绣着扭曲的童女画像,裙摆处沾满潭泥。
\"你阿嬷被水魄缠了魂。\"村长用烟熏嗓压低声音,\"今夜子时水鬼出潭,必须......\"话音未落,潭边传来女人啼哭,像是指甲刮过玻璃的声响。我手电筒扫过祠堂石壁,新添的符咒用鸡血写成,笔画间隐约有鳞甲纹路。
7月16日 符咒疑云
晨雾未散,阿嬷蜷在藤椅里,手腕缠着浸湿的黄符纸,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椅缝。\"潭底有眼睛...\"她突然睁眼,眼球上布满血丝,\"昨晚我梦见九个姑娘在泥里爬,头发缠着铜铃...\"
我翻出祖父的旧笔记,1924年的那页被虫蛀得残缺。泛黄纸页上写着:\"清光绪年间,村中连丧九人,皆溺于潭。后以童女为祭,铸铜铃镇邪。\"字迹在\"童女\"二字处洇成墨团,像是被泪水反复浸过。
暴雨再临,潭水漫过警戒线。村长带着青年加固堤坝,却无人敢靠近潭边。我趁乱绕到后山,潭底淤泥中竟嵌着三枚锈蚀铜铃,最大那枚与阿嬷手中的一模一样。铃身刻着\"壬寅年七月十五\"——正是族谱中首批失踪者溺亡的日子。
暮色渐浓,阿嬷开始用炭笔在祠堂地上画符,笔画间渗出暗红。我偷偷蘸取那\"颜料\"在试纸上一测,竟呈现出血液反应。她画到第九个符时突然呕血,黑袍们鱼贯而入,将符纸叠成塔状压在铜铃下。
7月17日 夜探潭边
子时铜铃骤响,频率快得让人心悸。我尾随阿嬷潜入潭畔,手电筒光束扫过水面时,潭底浮起一张溃烂的女性面孔,眼眶嵌着两枚铜铃。那脸与族谱中\"童女\"画像惊人相似,唇角还挂着半截符纸。
\"她们在下面...饿了一百年...\"阿嬷嘶哑着,将铜铃抛入潭中。水面霎时沸腾,九具骸骨从泥里挣出,锁链缠着脖颈,铃铛在颅骨间碰撞出凄厉声响。黑袍们突然从暗处涌出,村长举着浸血的麻绳逼近:\"时辰到了,该送祭品了...\"
我猛想起祖父笔记后续:\"所谓童女,实为瘟疫死者。村民惧其尸毒,谎称水鬼,以铜铃封潭。\"真相如冰锥刺入骨髓——那些失踪者根本不是水鬼索命,而是被活埋的瘟疫病患!
7月18日 破局
我连夜冒雨骑车到镇上,用网吧电脑联络省考古队。专家连夜赶到时,潭堤已溃决三分之一。村民举着黑袍企图绑我,却被随行的警察拦住。抽水机轰鸣声中,潭底浮出九具白骨,锁骨处皆嵌着铜铃残片,骸骨周围淤泥布满汞结晶。
阿嬷在IcU醒来时,检测仪发出急促滴声。我将族谱与检测报告递给她:\"潭水汞含量超标,致幻觉与癫症。百年前瘟疫死者体内汞毒渗入潭底,村民为掩盖真相,编造水鬼传说。\"她枯手抚过泛黄纸页,突然抓住我手腕:\"铃铛...铜铃上的血...\"
专家在潭底淤泥中发现大量汞矿残渣,黑袍内侧的符纸经化验,竟是混着汞粉的朱砂。原来村民每次\"祭祀\"都往潭中投汞,既维持谎言,又防止真相浮出水面。
7月20日 雨
潭边立起警示碑,黑袍与铜铃被封存进市博物馆。我合上日记本时,蝉鸣声突然炸响。暴雨冲刷掉的,不仅是百年谎言,还有少年眼中的迷雾。阿嬷出院那天,执意要回祠堂烧毁族谱,火苗舔舐纸页时,她喃喃道:\"该让眼睛闭上的人,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