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落幕的傍晚,陈皮前脚刚踏入城北江边盘口,头顶的老天就变了脸。
如墨乌云迅速叠起,空气中夹杂着一股令人不适的阴冷潮湿气。
很快便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砸在原本平静的江面,溅出一个又一个水花。
“奇了怪了,这什么鬼天气?”一名伙计看着仓库上方被雨水浇出污点的玻璃,侧倚在柱子前,抓挠后心。
“怎么,小五哥这是又有约来啊?”另外一名伙计听到他嘟囔,凑到跟前满脸坏笑。“难怪你一整个白天都魂不守舍,天天这么搞也不怕被吸干?”
“滚一边去!你裤裆里的鸟毛都没长齐,还敢笑……”名叫小五的伙计侧过头笑骂着就要往这人头顶拍去,但手刚抬起,还没等落下,就如同雷击,顿时僵住。
“舵,舵主!”
“小五哥你又装上了,舵主怎么会这么快……”
“舵主!”另一名伙计原本还不信,余光一瞥瞧见一道修长身影,惊得他头皮发麻。
难怪仓库内的气氛突然变得安静,原来舵主真的回来了!
陈皮冷冷瞥了他们一眼,步伐未停,继续朝楼梯方向走去。
小五与另一名伙计看着陈皮在楼梯上逐渐消失的背影,僵住的身躯这才缓缓松懈下来。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松了口气,转而怒瞪周围默不作声的其他人,咬牙切齿地低声骂道:“你们这群犊子真行啊!舵主回来不吱一声?”
“小五哥,我们也怕触舵主霉头啊!”
“是啊!舵主最近就跟这老天爷一样,一会一个样,前段时间下墓的事你也知道,跟舵主去的那拨人全都没了……”
……
吱嘎——
门顶着风,被推开。
陈皮刚一迈入,呼啸寒风带着雨滴便砸在了他刀削般棱角分明又格外阴鸷的脸上。
他眉骨拢起,下意识闭了下眼。
原是屋内窗户不知为何大开着,而这一会儿功夫,雨又大了起来。
万千银珠顺着窗檐奔流而下,宛若流银,窗边地板被溅出一片深色。
陈皮眉眼阴沉走到窗边,将窗户闭合,把风雨挡在外面。
“嗯~”
这是一道极为隐晦却又带着令人面红耳赤的颤吟,就仿佛隔着层层纱帐,朦胧传出的靡靡之音。
原来这间被寒风骤雨侵蚀的屋内,竟还有一个人。
只见,在屏风之后,有道修长身影被红绸恶意缠缚,双腕涨红被吊于梁上。
随着陈皮视角转移,那双涨红手腕下的手臂是极为苍白纤长的,是骨感又有力的,淡青色血管在皮肉下若隐若现,宛若玉脉。
然而就是这样一双手臂,却被柔软的红绸轻而易举地吊在了半空中。
而这双手臂的主人为了避免双臂脱臼,只有全身紧绷,苦苦地踮起脚尖才能勉强在地面着力。
红中低垂着头,眉眼拢上一层浅薄阴影,汗湿的或是被雨水浸染的发梢黏腻贴在颈侧耳畔。
他好似察觉到有人靠近,满是红痕的苍白胸膛起伏变得剧烈,同样被红绸缠缚的肌理分明的细腰,像一条被人擒住七寸的白蟒一样剧烈扭动。
轰隆——
天穹降下的初春惊雷磅礴如魔神怒吼,雪亮闪电撕破昏暗,映亮沸腾般的江面。也带来更为汹涌的风雨拍打在闭合的窗上,万千流银顺着窗檐瓦片奔流而下。
哗哗哗——
屋内被照亮一瞬,陈皮在雷光中对上一双择人而噬的狭长狐眸。
然而在雷光湮灭,屋内重归昏暝时,那道缠缚红绸的苍白身影,依旧低垂着头。
恍若刚才那惊人心魄的一眼对视,只是陈皮的错觉。
陈皮嗅闻到红二身上散发的腻人幽香,心跳一下比一下沉重,每一下都仿佛敲击在耳膜。
明明已经把他从里到外洗了很多遍,为何还会这么香,那些坏东西究竟被他藏在了哪?
陈皮阴黑的眸底暗稠渐起,情不自禁般贴到红二耳畔,鼻尖埋进湿泞发丝,不住抵蹭。
红中肌肤被这个小畜生燥热鼻息喷洒的微微颤栗,舌尖顶着嘴里濡湿红绸,将其吐出。
他歪侧过头,刚巧同陈皮鼻尖相低,朱红艳刃一样的唇瓣轻勾着,嗓音沙哑黏腻:“陈皮,我好像发热了,那更是热得发麻……”
陈皮怔了下,别过脸避开他的主动触碰,脖颈青筋隐隐浮现。
他的嗓音竟比红中这个被吊了一整日的人还要沙哑:“把嘴闭上,我没允许您说话。”
他苍白骨感手一把握住红中手腕,掌心是黏腻发烫的湿润。
原是红绸染血,染红他的指端,让他心智蒙尘,心魔横生。
红中狭长狐眸半睁,看向陈皮时泛着灼人水色,“你个欺师的孽徒……难道不想趁机试一试吗?”
雷声仿佛在陈皮耳边炸响,他剑眉下阴黑的眸子里藏的戾气一如往昔。
可戾气之下,是他心知肚明却又不敢轻易承认的痴情癫狂。
男人就这么以狼狈淫靡的姿态,幽幽望着他。
那细长如狐狸的双眼里闪烁着蛊惑人心的晦暗光芒,就像地狱爬出的艳鬼,让人明知其危险疯魔,却只能心智迷乱……
“你……真的不想吗?”
陈皮紧咬着牙关,带着狠意盯着男人。
他就像饮鸠止渴,明知他在玩弄、戏耍他,却又在他一两句暧昧不清的言语下,像一条嗅到骨头香的狗一样,拼命下压着要摇动的尾巴,凑到他的面前。
他终究如二月红所说,被红二逐渐感染,变得偏执又狂乱。
“呵呵……”红中盯着他颤动的眸,喜爱不已,不由轻笑出声。“陈皮,我远比你还要了解你自己,我瞧见了你眼底的挣扎……”
“闭嘴!我让您闭嘴!”陈皮用力扼住他两颊,脖颈处的青筋蔓延至脸侧,狰狞凶恶。
“轻,轻一点……”
红中眼尾泛红,颤巍巍落下两滴泪,含糊不清又带着古怪笑意:“我,我可不是你那个放在心尖的小江爷,你弄坏了,我好不了那么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