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中喉腔内的毛细血管早已被挤压爆开,浓烈的血腥气不断升腾,他盯着陈皮惨白面庞,情难自控溢出一声声嘶哑无比的疯笑。
“嗬......嗬嗬嗬......”
世俗早已被他摒弃,众生皆为烂肉白骨,对他来说这世间的所有事物都无趣至极。
在他近乎屠杀红家嫡系一脉后,亲情纽带,友情枷锁,已然粉碎殆尽。
若要非说他与这无趣世间的联系,恐怕唯有那个越发无趣愚蠢的兄长——二月红。
然而就在他认为所有一切皆为烂肉白骨时,在这绝望又无趣的癫狂炼狱中困囚之际,他竟窥探到一丝截然不同的狂野生机。
“陈皮,长江渡口惊鸿一瞥,你的野性,你的不屈,着实耀眼,令我真正意味地窥探到人间,令我着相执迷......”
“你,逃不掉了,你合该被我同化......”
“我的乖徒儿,无人能拯救你,选择陪伴我吧,我是你的红二啊......”
夜雨中,红中衣衫早已湿透,他双臂紧紧搂抱着怀中人,两人肌肤产生的温热透过湿薄布料,在刺骨阴寒中氤氲纠缠。
红中将人又往怀里带了带,抬手捋起陈皮额间湿发,盯着他额角泡发浮白的伤口,兴奋的浑身颤抖,嘶哑痴狂大笑:“真是美妙啊!哈哈哈哈——!!!”
他将满是血腥的唇抵在陈皮糜烂额角,牙尖磨着烂肉,好似又有铁腥的血气出现,与他喉咙里的血腥融为一体。
夜雨冰寒,血腥滚烫,猩红怪物已然控制不住贪婪本性,要与属于他的人间至死方休......
随着时间流逝,陈皮肌肤越发冰冷,红中氤氲癫狂的眉眼划过古怪痛意,眼底诡谲赤光弥漫,喉骨滑动咽下一口污血。
他抱着陈皮稳稳起身,随后在雨幕中的身影如水波荡漾了一下,直接消失在原地,在出现时已经步入红府朱红大门内。
而这扇朱红大门,随着猩红怪物进入,就像野兽闭合獠牙血口,轰然关闭。
那柄被主人遗弃的鹅黄油纸扇被雨水砸在泥泞中,不断发出躁杂的悲鸣。
嗒——嗒嗒——
随着夜风席卷,空气中飘散着一句诡异含笑的话语:“我永不弃你,纵死不悔......”
......
倾盆暴雨,电蛇乱舞,整整持续了一夜。
直到辰正时分,东方天际火红圆日一跃而起,驱散乌云,才得终止。
红府阁楼,空荡荡的房间内昏暗寂静。
陈皮依旧昏睡不醒,他面色苍白,眉头紧皱,神情隐隐流露阴郁、痛苦,显然被梦魇所扰,成了梦海浮沉客。
他好似身处浮冰孤岛,在狂烈的暴雨中漂泊流浪,又好似身处最接近高空烈日的悬崖峭壁,被无数条毒蛇缠绕腰身,被阳光炙烤,忽冷忽热,绝命的刺激不断侵袭,令他神志昏沉无法清醒......
可无论他处于何处,那双宛若梦魇的眸,永远深情地凝视着他。
“陈皮,你说过的,永不弃我......”
......
“呼——呼呼——”
陈皮猛然睁开双目,额间细密汗珠滑落鬓角,打湿乌黑发梢。
待到视野清晰后,他惊疑不定地谨慎观察周围陌生环境。
昏暗无光的室内,没有窗户,那股浓郁的幽香犹如灰蛾糊鼻的磷粉,萦绕在他周围,可恨至极。
陈皮没有听到半点声音,他摸索起身,不小心撞到额角,疼得指腹蜷缩,他抬手摸到包扎的纱布,眼神暗了暗。
这时他的理智已经归位,不再像昨日那般狂躁。
但他敏锐发觉此刻状态依旧不对,脑海里浮现那个男人的面庞,他竟升不出半点恨恼之心,平静的太过诡异。
定是这股幽香在作祟!
陈皮忍着全身酸痛,强行起身,被子从胸口滑落。
他摸索着找到看不清样式的衣物,套在身上,随后开始在昏暗中寻找出路,直到摸索到一扇门。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这扇门被他轻而易举地推开。
不甚明亮的光线照射进来,陈皮闭了闭眼,那股萦绕在鼻尖的酷烈幽香淡了少许。
他环顾这座古朴诡异的楼阁,墙壁地面,乃至于楼顶都雕刻着古怪又诡异的纹路与浮雕,形成一种怪谲阴森的美感,令长久注视之人隐隐捕捉一种癫狂之意境。
这里是哪里?
陈皮心底早已有了猜测,红府禁地红家阁楼,是本不存在的红二住所比邻之处。
陈皮嘴角隐隐浮现讥讽,他扶着走廊围栏双脚虚浮地往楼下走着。
那个人手段太过诡异,防不胜防,他现在状态很不对劲,就连集中思维去思考都很困难。
吱嘎——
沉重木门被推开,室外秋高气爽,风和日丽。
被雨水洗涤一夜的天空,更是蔚蓝无比,如水晶般澄澈干净。
陈皮鼻翼间腻人的香气,终于不再纠缠,令他得以摆脱,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解除屏吸。
“我的乖徒儿,你醒了?”
一道清润温和的声音从他侧方传来。
陈皮扶着门槛的手微微捏紧,他转头去看,秋风徐徐地吹着,拂动那抹纤瘦身影的发梢。
那双狭长狐眸里的病态恣意与癫狂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头皮发麻的妩媚深情,只有艳红的唇还在高高扬起。
“乖徒儿,睡了一觉,不认得我了吗?”红中抬手阴柔地撩过耳边碎发,柔情似水地盯着他看。
顾盼间,陈皮双目绽射出阴厉狠绝的光,如狼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