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低头看着自己差点误触的机关,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这一刻,她真正意识到,自己在开锁这方面的确还差得远,至少,在真正危险的局面下,她还远远没有做到万无一失。
叶语闲看着小狐拨弄着锁,忽然感叹了一句:“道德和律法对人的约束,会导致很多本来极其危险的设计从大众视线中消失。可古人的智慧,是无穷的。”
小狐头也不抬地继续捣鼓手里的锁,随口问道:“叶大人……嗯……叶老板又在叹息什么呀?”
叶语闲微微一笑,道:“古代人没有那么多科技手段,所以越是古代的东西,往往越危险。你想啊,科技越先进,人们对安全的要求就越高,犯错的成本也就越低。但在科技落后的时代,很多东西不是做不出来,而是‘做出来了会死人’,所以才慢慢消失了。”
小狐愣了一下,手中的动作微微一滞,抬头看着叶语闲。
叶语闲继续道:“打个比方,假如我根本不把狐族的命当命看待,我是个暴君,就算是设计这种可能瞬间致死的陷阱,我也毫不犹豫地用命去填。这种机关锁就会变得无用。”
小狐的手猛地收紧,眼神里带着一丝惊恐。但仔细想了想,她又觉得叶语闲说得很有道理。
叶语闲见她若有所思,继续说道:“如果想在有限的科技里困住我这样的人,只有两个办法。第一种,是基于数学。比如,这东西是个密码锁,假设密码是六十四位数,我还只能通过输入密码的方式解锁。那我要尝试完所有可能的密码,宇宙都不见了。”
小狐点了点头,低声道:“嗯,人类很难活到一千年,就不要说更久了……”
叶语闲突然伸手,轻轻揉了揉小狐的脸,嘴角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还有一种情况,比数学更可怕——我常说‘恐惧的来源是火力不足’。什么意思呢?如果是暗器我们可以用金刚伞之类的东西,如果是流沙我们可以用盖板。但假如你有了万全准备,开锁的人输错了密码,锁没有开,开锁的人却瞬间‘消失’了。接着机关出现了匪夷所思的变化,所有的准备都无法应对。”
小狐一怔,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她终于明白叶语闲话里的意思——有些机关,不是用来阻止人闯入的,而是让闯入者连试探的机会都没有。这种锁,不是为了保护东西,而是为了埋葬窥视它的人。
叶语闲目光沉静,略带严肃地说道:“还好,你这次好奇的所谓禁地,没有这样的设计。不然你现在都不一定还能活着。”
小狐低下头,轻轻扭开手里的锁,默默地将它放在一边,随后抬头看着叶语闲,眼神里带着几分悔意和坚定。“小狐知道错了……小狐这辈子都是叶大人的人。用一辈子来改正这个错误……”
叶语闲翻了个白眼,毫不留情地打断她:“你说的,好像我图谋青春期小女生一样。”
小狐一怔,随即有些局促地垂下眼帘,耳尖微微泛红。
叶语闲正色道:“听着,世界上有很多危险的地方,我刚才说的那些东西,也确确实实存在。比如西王母的蛇沼,百越之地的巴乃村。”
小狐闻言,抬头看着叶语闲,眼神中浮现出一丝疑惑和惊异。她虽然年纪不大,但对于某些传说还是有所耳闻,尤其是关于西王母的蛇沼,那里自古以来便流传着各种骇人听闻的故事,关于长生,关于诅咒,关于踏入者无人生还的恐怖传说。而百越的巴乃村,她虽不熟悉,但听起来也不像是什么平凡之地。
叶语闲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去这些地方,但无论如何,记住一点——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许冲动。”
小狐轻轻点了点头,内心对叶语闲的敬畏又加深了几分。她本以为自己已经见识过不少世面,但如今看来,叶语闲眼中的世界,远比她所知的更为广阔,也更加危险。
而说了之前那些话,坐在这里的叶语闲心里却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作为现实世界的“京城小少爷”,他对北京的历史可是门儿清。尤其是那个设计紫禁城的“土木一哥”,他的真实经历其实和许多小说里的描写相差不大。
这位老哥早年师从日本工匠大师,学了一手过硬的土木工程本领。后来入仕为御史,才逐渐展露自己的土木天赋,最后一路爬到了工部的高位,主持修建了无数土木工程。用现代的话来说,这就是个“基建狂魔”,妥妥的国家级工程师。紫禁城、长陵、城防体系,甚至一些桥梁和运河的改建,都有他的影子。
当然,坊间关于这位“土木一哥”的传说五花八门,什么天宫、海底墓,各种夸张的秘境构造,让后人听得热血沸腾。可叶语闲心里清楚,现实里这位老哥虽然确实牛逼,但终究还是个正经的工匠,修建的都是实打实的大型建筑,而不是盗墓小说里那些机关密布、玄之又玄的地下世界。
不过,再怎么传奇,这位老哥也早已作古。叶语闲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正赶上土木堡之变,而这位“土木一哥”已经入土整整十年了。想想也是遗憾,要是早来个几十年,他还真想见见这位历史上被神化的工部大佬,顺便切磋切磋现代工程学和古代土木术的区别。
叶语闲把注意力拉回现实:“唉,想再多也没用,人都不在了。”
又过了几天时间,京城发回来消息,大概信息是全国的税收已经都统计完了。叶语闲翻阅着从京城传来的消息,目光微微一凝。
税收统计已经完成,这倒不是意料之中。毕竟明朝的税收体系是由工部和户部双线管理,两个部门联手处理,单纯汇总数据的效率自然比后世某些繁琐的单一机构要快得多。虽说这种模式缺乏复核,容易有漏报瞒报的风险,但在效率至上的情况下,能尽快给朝廷一个明确的财政情况,已经算不错了。
接着,叶语闲看到了圣旨上的另一条重要信息——皇帝对他的商业刺激计划相当满意。毕竟金陵的比武大会确实带动了商税,繁荣了市场,给这几年因战事而紧缩的财政注入了一丝活力。这一点,圣上显然是看在眼里的。
不过,比起税收,接下来的内容才是重头戏——荣国府被抄家了。
这件事,叶语闲之前早有预感。自己在调查鬼市、整理商业街的过程中,顺手把某些人的问题上报了朝廷。贾家本就因为之前的“谋反嫌疑”被盯上,如今虽然没有确凿证据证明他们直接参与,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按照圣旨的意思,今年春季,荣国府上下将被贬为庶民,家产抄没,人员流放押解。
叶语闲合上文书,心里微微感叹。
荣国府曾是何等风光,如今却落得个被抄家的下场。这是大明朝一贯的风格——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一个家族一旦牵扯到谋逆嫌疑,就算找不到直接证据,也不会再给他们翻身的机会。贬为庶民、流放边陲,已经算是朝廷“开恩”了。
叶语闲拿着笔在纸上写下几行字,思索片刻后,微微一笑,把纸折起来递给手下,让他们按照吩咐去办事。
在明朝,流放可不是件轻松事。
不同于清朝那种“全部打包送往宁古塔”的处理方式,明朝的流放更具有地域性。南方官员犯事,一般会被发配到岭南劳役,做最苦最累的活计,比如砸大石、挖河道、修筑城墙等。而那些没有劳动力的女眷,若是家里没人来赎,很可能会被编入“教坊司”,成为供官宦士绅取乐的官妓。
想到这点,叶语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行吧,就这么安排吧。”
他派出手下,秘密联系满庭芳的张氏,让她安排可靠的人手,“赎”出荣国府的女眷还没进入官窑,就被赎走安置到自己新买的大宅里。这些人本就与京城的人失去了联系,再加上官府对流放的关注度并不算高,只要稍微动些手脚,就能让她们从名册上消失,转而成为满庭芳的驻场舞者。
至于贾家的男丁……叶语闲眼神微眯,心里早已有了计策。
“明朝的流放,三分之二的人都死在路上了。那怎么死,不是应该由我来决定吗?”
于是,他找来一群“绿林好汉”,精心策划了一出“劫杀富家公子”的戏码。当流放队伍沿江南渡时,这群“山贼”突然出现,劫走财物、杀官灭口,制造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灭口行动”。
最终,流放队伍在渔船上“全军覆没”,男丁、官差,无一生还。尸体顺水漂流,案子也变成了“神秘贼寇屠尽流放犯人”的未解之谜。
而这一切,朝廷只会在很久之后收回到消息,收到的消息也只会是一家男丁流放途中因横祸而死。
他放下笔,轻叹一声:“这年头,活下去真是不容易啊……”
而另一边,九黎族长和白狐的人手还在紧锣密鼓地整理资料,但进展并不顺利。根据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偷走兵法的人手法高明,行事极为谨慎,并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甚至连具体是什么时候下手的都无法确定。
这让九黎族长的脸色格外难看。他坐在满庭芳的一角,紧紧皱着眉,时不时用手指敲着桌面,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而白狐则是靠在窗边,眼神闪烁,显然也在思索着此事可能的幕后黑手。
叶语闲坐在他们对面,看到二人脸上浮现的焦虑神色,不由得笑了笑,端起茶盏轻轻晃了晃,道:“族长,白狐小姐,何必这么愁眉苦脸?”
白狐冷哼一声,道:“我们青丘一族世代守护禁地,竟然让人轻易溜进去,把东西偷走了,你觉得我能不担心吗?”
九黎族长也叹了口气:“这本兵法,对我们九黎族来说极为重要,它不仅仅是一本书,而是历代祖先留下的智慧。若是落入敌人之手,后果难料。”
叶语闲闻言,轻笑着放下茶盏,语气悠然:“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会来的,微笑着面对吧。”
白狐和九黎族长皆是一愣,显然没想到叶语闲竟然如此淡定。
叶语闲继续说道:“再怎么焦急,也不能让丢失的东西凭空出现。既然对方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兵法,说明他们既有手段,也有耐心。不管他们是谁,既然拿了这东西,就迟早要用。而只要他们动手,我们就一定能抓住破绽。”
说着,他站起身,轻轻整了整衣襟,眼神微眯:“放心吧,这本兵法……迟早会露面的。”
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叶语闲到了他的试验基地。站在田埂上,看着一片郁郁葱葱的稻田,微风拂过,稻苗微微摇曳,泛起层层绿浪。这一季的稻子已经到了关键生长期,虽然真正的抽穗还要等到六七月份,但要想培育二系杂交、三系杂交的稻种,就必须从现在开始人工干预,进行杂交授粉。
叶语闲亲自示范了一遍,把关键的手法和注意事项讲给管事的人听。管事和田里的工人们虽然起初有些不解,但在叶语闲耐心指导下,很快便掌握了大致要领。他们手法虽不如叶语闲那样熟练,但至少按照步骤做得有模有样,进展还算顺利。叶语闲见状,放下心来,决定暂时不再操心农田的事,把精力放到另一件同样重要的事情上——去看看那些从流放途中救回来的贾家女眷。
这些人如今被安置在叶语闲新购的宅子里,虽然比不上荣国府昔日的辉煌,但好歹是个安全的落脚之地。叶语闲想亲自去看看她们的情况,也顺便思考一下接下来的安排。
他转身离开田地,随手拂去衣角的泥土,对着管事吩咐道:“杂交的事情要细心些。等过几天,我再来看看。”管事连连点头,目送叶语闲离去,而叶语闲则是坐上马车,带着几名亲随,朝着宅邸的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