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笙活了两辈子,自认为对于永安侯府的人都有所了解了,却从来没想过,他们还能做出这般丧尽天良的事情来。
好好的富贵人家的姑娘,嫁进侯府,看尽人心的凉薄,最后死于无情的算计之下。
自己的前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虞笙心中一阵一阵地抽痛,为自己,也为素未谋面的颜夫人。
夜风轻扫,寂静的庭院之中,只剩下她极低的啜泣声。
裴渡看着她的侧脸,心中压了许多年的大石头,仿佛有了一点裂缝。
过去的许多年里,他都是独自活着,哪怕是身处闹市之中,也找不到可以相交的人。
但他遇到了虞笙,她成为了自己心中极为特别的存在。
像是多年沉寂的死水,终于找到了一块决堤的出口。
他翻涌着、奔腾着,心甘情愿地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放到她的面前来。
裴渡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膝盖,站起身来,也将虞笙扶了起来。
“不早了,我们回去吧,也让母亲早些休息。”
虞笙伸手擦掉脸上的泪,再一次回头看了一眼那座没有墓碑的坟。
裴渡扶着虞笙,慢慢走到今晚他们休息的房间。
他给她倒了杯热水,虞笙捧着杯子,眼圈红红的,脑海里仍在反复回荡着裴渡方才说的话。
裴渡叫了她好几声,见她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只得伸手夺下她手里的茶杯,握住她的手,缓声道:“阿笙,你是不是害怕了?”
虞笙回过神来,看到裴渡的视线。
他以为自己是害怕永安侯府的人,殊不知,她如今对永安侯府早已过了害怕的阶段了。
她的心里,和裴渡一样,对他们充斥着浓浓的恨意。
她红着眼摇头:“我不怕,该怕的是他们,他们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们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一句话,戳中了裴渡的心扉,裴渡忍不住在内心感叹,自己得是有多好命,才能碰上虞笙这样和自己同频共振的姑娘。
他不需要做太多的解释,铺垫太多的东西,她便能和自己想到一处去。
如此默契,仿佛他们已经认识了许多年一般。
“阿笙,喝点水,别气。”裴渡轻拍着她的背,示意她将情绪缓和下来。
这些事情对于虞笙来说是第一次知晓,对于裴渡来说却是日日烙印在心口的东西,所以他看起来十分平静。
虞笙看着他的眼睛,跟着他的节奏呼吸,心跳也一点一滴缓了下来。
等到两个人的头脑都清醒了,虞笙才开口问他:“你有找到证据吗?关于颜夫人的死。”
“有一些,但并不十分直接,故而我没办法直接告到官府。
再者,永安侯府一日不倒,我作为侯府世子想要去状告父亲,这件事情传出去,重点就会被混淆。
所有人都会骂我大逆不道,从而忽视他们曾经对我母亲做过什么。
官官相护,如若他们找到可以倚靠的大事,这件事情可能会就此揭过,再也不被提起。”
裴渡一字一句,说得十分平静。
但是这其中蕴含着的考量,却是他通过过去许多年的思考和尝试才得出来的。
虞笙闻言也皱起了眉头。
方才她刚知道真相时,心潮澎湃,恨不得直接冲回永安侯府,杀了他们为自己和颜夫人报仇。
可冷静下来想想,才发现,一切都没有那么简单。
自己重生一世,明明白白地知道他们的真面目,却仍然碍于双方实力的悬殊,没办法彻底扭转局面。
裴渡亦是如此,他孤家寡人一个,身边并无任何依仗,怎能如此轻举妄动。
沉思片刻后,虞笙抬起头,十分认真地看向裴渡:“那,你有何计划吗?”
她的心里有了些许猜想,但她没有直接说出来。
裴渡亦是神色坦然地望着她,轻轻点头。
“有,我打算……”
裴渡话音未落,虞笙突然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裴渡,别告诉我,别这么信任我……”虞笙知道,裴渡在做的事情,一定事关重大。
他分明不是断情绝爱的人,却出家做了和尚,必定是以此身份来掩盖些什么。
联想到曾经径山寺的古怪之处,虞笙心里猜到了一些,但她不敢说出来。
事情未成,她不想自己成为裴渡的变数。
“裴渡,你知你所做的事情很重要,你不必对我说。
秘密这种事情,肯定是要越少人知道越好,对你的计划也越有利。
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直接告诉我便是,除此之外,你什么也不必对我说,我也不会再问你,好吗?”
一颗心再次被温热覆盖,裴渡的眼睛有些湿润。
他想说,从来不是自己太过信任她,而是她,给了自己无限度的信任和支持。
见虞笙一直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他无奈地点了点头。
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手心中,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痒,虞笙忙将手拿了下来。
“对了,那个,以后跟侯府相处的时候,还是不要太高调为好。
你不用担心我会受委屈,只要能达成最终的目的,受些委屈也无妨,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
虞笙想起今日裴渡和裴明颂撕破脸的场景,怕是裴明颂心中也有会些许怀疑。
以后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能再上演了,在裴渡彻底报仇之前,她也得和裴明颂还有蒋氏虚与委蛇下去,绝不能再像之前这般任性了。
看到虞笙如此认真地交代着,裴渡意识到,她是真心将他的目标视为自己的目标。
她宁愿自己受委屈,也希望他能够达成所愿。
裴渡动容地望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见他答应下来,虞笙心中也有了片刻的安定。
她依稀记得,上辈子,裴渡便是在出家三年后还俗,加官进爵。
如若这辈子一切顺利,最多不过三年,裴渡便能手握重权,届时,报仇便不在话下。
三年而已,他们一定得扛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