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许时刻,林霖耀一脸茫然地坐在篝火旁烤肉。
正位坐着脸色严肃的玄渊。
对面是一群正襟危坐,似被训话的宗族子弟。
这是什么情况?
罪魁祸首玄洋挠挠头,不明怎的皇叔也过来了。
“无需拘谨,本王凑个热闹,你们不介意吧?”
“不!不会,幸得皇叔肯赏脸一聚。”玄洋连忙接话,倒上一杯酒水呈递玄渊。
“平日难得与皇叔亲近,皇叔莫要怪罪小辈们不懂规矩。”
其余人频频点头表示认同,坐姿端正严谨。
“呵,你们聊你们的,本王躲个清净。”
玄渊接过酒杯,起身朝远处山丘走去,示意他们随意。
目送玄渊落座山丘之上,大家腰板瞬间塌软下来。
“玄洋你看你干的好事。”
“差点吓死我们!”
几人立即堆叠而上,压着玄洋嬉闹。
林霖耀在一旁炙烤着肉串,看着他们嬉闹权当看个乐子。
“耀哥,我可听说了,今天……”
玄洋从人群中艰难地挣脱出来,凑到林霖耀身边,畅畅而谈。
谈及今日之事,众人也提起了兴致,纷纷围坐一起。
玄渊轻品一口酒水,目光远远投向人群中的林霖耀。
片刻后抽回视线,心中虽不喜,也愿给他片刻自由。
在闲暇之余,玄渊的脑海中思潮涌动。
玄佺是先皇钦定的继位者。
若直接推翻他的统治,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招致世人的非议与诟病。
他能够承担所有的罪孽与非议。
但他不愿耀儿也遭受同样的待遇。
只待一个时机……
玄渊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突然,几串肉串出现在玄渊眼前。
“一直喝酒不嫌寡得慌?吃点这个。”林霖耀举着肉串示意他接过。
“这般快?”
玄渊接过肉串,品尝一口后,又将之递到林霖耀的唇边。
林霖耀浅浅咬上一口,并不敢多吃。
“都是些青年人,闹腾得很,能有多少话题。”
“耀儿,这话适合你说?”玄渊捏了捏面前那嫩生生的脸颊。
年纪轻轻的还端起辈份了。
林霖耀挥开他的手,不屑哼了声。
真比起来还不知道谁年轻呢。
“也对,毕竟他们叫我是哥,你可是叔,老男人。”林霖耀说完又想脚底抹油开溜。
玄渊这次早有预料,一把牢牢揽住。“不训你,乖乖坐着。”
不训他?
林霖耀闻言才肯坐在一旁,陪着玄渊品酒吃肉,相伴月下。
佐以背后朗朗笑声,增添了几分别样的趣味。
待众人玩闹尽兴,歇下时已是深夜。
次日。
偏偏恰逢天公不作美,第二场布围无法如期进行。
林霖耀目光凝视着营帐外绵绵细雨,脸上流露出一丝愁绪。
…………………
帝都,林记布庄。
林老爷少见的亲临坐镇,并命账房先生取出账本,进行盘算。
手下账本一页页翻过,越看越头疼。
近年来这些活都是林雨耀打理,皆是井井有条。
换了掌柜后,现在却纰漏百出。
“这笔支用是何缘由?需要五十两?”林老爷指着账本问道。
“老爷,这是肖掌柜与布匹商上酒楼的花销。”账房先生如实告知。
“混账,洽谈何事需要花费五十两!这肖掌柜是谁安排来的?!”林老爷气得脸色涨红。
账房先生面露为难。
“说!”林老爷大喝一声。
账房先生唯诺道,“是肖姨娘的亲戚。”
“那么这几笔也是他的支用?”
林老爷接连指了几处异常。
账房先生点了点头。
林老爷面色一凝,随即拿着账本返回府邸。
林府内,肖姨娘轻哼着小调,摆弄着布庄刚刚送来的新冬装。
“这花色配那白狐围脖正合适,呵呵!”
想想便美得很。
门扇哐当一声被推开,吓得肖姨娘一个哆嗦。
立刻板起面孔,准备训责。
林老爷阴沉着脸走进肖姨娘房内。
“老爷!?何人气着你了?”肖姨娘少见林老爷这般气愤的模样。
“你。”
“奴家?”肖姨娘心里一个咯噔。
“布庄那肖掌柜的是你何人?”
“娘家侄子。怎的,他闯祸了?”肖姨娘不明所以。
“闯祸?你看看这账本上一笔笔的支用!好大的胆子,这是本家不够吃,吃到我头上来了?”
“老爷,你可先别气了。待奴家与你细细说来。”
肖姨娘柔指轻搭林老爷,挽着他的胳膊,领着走向床榻。
林老爷虽在气头上,半推半就也随着她去了。
“老爷~你可错怪他了。”
肖姨娘坐于床榻之上,以指腹轻轻揉捏林老爷的太阳穴。
“怎的?我这是还得谢谢他?”林老爷气愤的扭头问道。
“布庄营收可有滑落?”
林老爷被问得一愣,“那倒没有,还多了那么一成。”
“可不是!打点关系无需开销?店商之间可用来往?怎我那侄儿处处为着林府奔走,还落不下一个好!”
这下换肖姨娘别过脸摆起了谱。
“他私自支用……”
“奴家不管!那些支用可不就是与布庄有关的,怎能错怪奴家侄儿。”
林老爷细细想来,也有道理。
“好了,好了,算我错怪他。”林老爷放轻了语气。
“哼!可不是。”肖姨娘见好就收。
心知林老爷吃软不吃硬,可受不得气,赶紧安抚一番。
待林老爷满意离去后,肖姨娘整理好仪容。微拢发髻,摆着腰便出了府。
帝都一座私宅处。
“肖仁开门!”
“谁!打扰老子歇息。”肖仁骂骂咧咧从屋内出来。
肖仁的面容尖削,眉眼细长,透着一股贪婪狡猾。
刚打开门,门外就站着恼火的肖姨娘。
“哟!小姑,怎来了?快进来坐。”
“混账玩意,青天白日的不去上工,窝家里等天上掉馅饼?”肖姨娘挥着手绢戳了下肖仁的头。
门外谈话终究不方便,肖姨娘只能随着肖仁走进室内。
“小姑说这什么话,这不是出去找布商洽谈生意,乏了回来一趟。”肖仁辩解道。
“肖仁,这话哄哄他人管用,可哄不了我。”
肖姨娘刚说完,脸色一正,“方才老爷去了趟布庄,揪住你那些不明支用做文章呢。”
肖仁神色顿时一急,“小姑,你可要帮我。”
“还用你说,早被我圆过去了。我找你来是想办法在布庄拿实权的,可不是让你来偷吃的,偷吃也不懂抹嘴!”肖姨娘警告道。
“小姑放心,这布庄生意出不了岔子。”肖仁应声道,一双眼睛飘忽不定,妥妥狡黠之态。
幸而大公子累积的人脉资源还能用用。
“行了,记着便好,我先回去了。”
肖姨娘不宜长时间离府,意在来敲打敲打这娘家侄子。
肖仁陪着笑送肖姨娘出门。
待门一关,挥挥袖,继续回屋里躺着。
这快活日子不过白不过。
战事锅及经济,帝都市集的热闹都已消退,街头巷尾呈现出一片沉寂的景象。
摊贩们守着半天也遇不上几个客人。
“店家!给我量上袋糙米,莫要缺斤少两。”一老妇手持菜篮子走进了米铺。
“好勒,您拿好。”店家麻利的量装好一份糙米。
老妇递出手中为数不多的铜板,再看向篮子里那小袋粮食愁眉不展,这可是全家几天的口粮了。
“今年这冬,怕是不好过啊,就这么点糙米我们也快买不起了。”
店家仔细数着铜板,对数后才有空闲谈一番。
“连番战事粮食歉收,加之田赋不断增加,粮食又怎能不贵呢。”
“没法活了。”老妇佝偻着背离开。
店家目送老妇离开,喃喃道,“唉,待那严冬,不知要饿死多少人。”
久等不再来客人,店家只能收拾掉落的米碎,拾到拾到免得浪费。
此时,一敦厚男人找到了这家米铺,“店家,你这里存粮可多?我们皆要一半。”
店家一脸惊诧,现今还有这般大的客户?
此景接连在帝都多个粮铺内上演。
…………………
围场连续两日阴雨绵绵,一直未曾停歇。
狩猎是做不到了,胜在人多并不算乏味。
玄佺还与林氏姐妹沉浸于温柔乡时,德福匆匆前来禀报。
“启禀皇上,摄政王贵君旧疾突犯,已经离开猎场回返帝都。”
“回便回了,省得在这里碍眼。”玄佺迷迷蒙蒙中听了个大概,转个身搂着林湘。
突然,反应过来的玄佺一个翻坐而起,“他就这么回去了!?也没来请示朕,到底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摄政王心急如焚,只差遣了一侍卫来传达。”
玄佺双眼闪烁着怒火,不满至极,却又奈何不了玄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