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昭微微一怔，侧身看向裴珩，大眼睛澄澈又无辜。
在她印象中，裴珩年纪轻轻就任职大理寺卿，执掌刑狱监察，且不受任何官员机构管辖，可谓权利极大，哪怕他要当众杀了哪个高管重臣，皇帝都不会加以过问。
再加上龙影卫统领的身份。
他会这样问，想必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可他却没有当众戳穿，反而私下来找她。
可惜她也不是吃素的。
见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等着自己的答案，沈怀昭后退一步，浅笑，“这么看来，关于大人的传闻都是真的。”
“哦？什么传闻？”
裴珩眉头一挑，漫不经心地睨她一眼。
沈怀昭大大方方对上他的视线，开口道，“传闻裴大人是天下第一大魔头，行事狠辣凶残，凡是惹怒大人的，不死也会丢掉半条命。”
“还有人说，大人想定一个人的罪，只需要一句话。”
裴珩看上去并不在意杀人魔头这种称呼，甚至眼底的玩味更深，悠悠开口，“什么话？”
“本大人便是律法！”
“所以？”裴珩望着她白纱遮掩下的娇艳小脸，散漫的语调，像是心情很好，“你觉得我是来给你定罪的？”
她不确定裴珩是不是来给她定罪的，她只知道裴珩可不像太子萧容祁那么好糊弄。
便继续伪装道，“昭儿何罪之有？裴大人可别忘了，太医查验过药膏，并没有毒。”
裴珩轻笑，打量着眼前的少女，“你说的没错，药膏确实无毒，紫英之所以会死，都是因为太子妃扇她的那一巴掌。”
沈怀昭毫不在意男人一眼就看出事情真相，在一个如此冷情残暴的男人面前，她自然也没必要继续装的纯良无辜，“裴大人好眼力，真不愧是陛下最信任的人。”
其实她早就知道太子妃沈宜偷改了神药配方，还在里面加了一味颠川子，颠川子在短期内确实可以提升容颜，可若长期使用，只会让脸部溃烂更加严重，甚至蔓延到身体其他部位。
她也知道沈宜怒斥下人的时候，最喜欢扇巴掌，便借着送药的名义，在她的护甲里偷偷洒了一点东西，化蛊粉。
化蛊粉沾在完好的皮肤上，绝无害处，但是一碰到颠川子并进入血液，半个时辰内，此人必定心脏血管爆裂而亡。
那日，目睹紫英勾引太子，沈宜怒不可遏，那一巴掌扇在紫英脸上，导致护甲上的化蛊粉跟颠川子起了反应，迅速融入血液，才会在短时间内让紫英出现急火攻心，暴毙而亡的假象。
裴珩慢悠悠开口，“为什么要杀她？”
沈怀昭毫不避讳，开口道，“这是我的私事。”
顿了顿，抬眸看向他，“裴大人亲自来找我，是要把我抓起来吗？还是说要禀告太子，还太子妃娘娘一个清白？”
裴珩不说话。
显然无论是少女下毒杀人，还是她此刻的反应，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你果然很有趣，平日里你在太子身边到底是装作什么样的，才会让他觉得你卑微怯懦，性子单纯无害？”
沈怀昭嗤笑，心安理得道，“裴大人刚才不是看见了吗？还有，谢谢裴大人夸奖，若是没有其他事，我先走了。”
说完，转身就走。
身后男人悠悠开口，“站住！”
“裴大人还有事？”沈怀昭背对着他，声音清冷，“大人若要揭发我，刚才在太子殿下面前就不会保持沉默，既然如此，何必再为难我。”
男人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的背影，“听太子说，你自幼容貌被毁？”
“是。”
裴珩嘴角浅浅漾起一抹弧度，像只狐狸，“敢不敢揭下面纱。”
“裴大人既然不是来抓我的，那我可以拒绝吗？”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抓你？”裴珩突然挑眉，“就凭太子愿意护着你？”
那倒不会。
且不说太子会不会为了她这个身份低微的庶女，公然与大理寺卿为难，就算是太子妃，他照样可以毫不留情面地说废就废。
沈怀昭认命地转过头来。
神色淡然，“因为大人觉得我有趣，而且大人将来一定会有求于我。”
听闻，裴珩的神色终于有了些许松动，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说，我会有求于你？”
一个在将军府不受欢迎，送去外宅养大，且还是容貌被毁的卑微庶女，居然说自己会让身份尊贵，高高在上的大理寺卿有求于她？
有意思。
沈怀昭深吸一口气。
面上虽然冷静，内心却是有了赌一把的心思。
裴珩手段狠辣，冷酷无情，再加上性格傲慢，脾气高深莫测，在朝中可谓是无人不敬，无人不怕，要说权倾朝野也不为过。
可即便是这样，皇帝还愿意将龙影卫的统领权交予他。
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裴珩实际上是前朝东吴国的太子，燕王殿下。
当年，萧景翊武力征伐，一统天下，但他始终秉持着善待并重用前朝皇室宗亲的理念，好让百姓心悦诚服，不会产生反抗心理。
更何况，赶尽杀绝并不能稳固朝政，反而会在无形中埋下隐患。
裴珩深知大势不可逆，为了保全百姓，选择归顺，可自古以来，没有任何一个皇帝不担心有人会颠覆皇权，更何况裴珩这样特殊的身份，为了制约并防止他生出反叛之心，皇帝就以他妹妹裴明珠水土不服，不便留京为由，将她送往江南休养。
看似是为了裴明珠着想，实际上是拿她当人质。
即便裴珩手握重权，为了唯一的亲妹妹，他也不会轻举妄动。
而裴珩这些年一直在秘密寻找自己的妹妹，只是皇帝将她藏的极为隐秘，除了皇帝和太后，没有人知道裴明珠究竟身在何处。
“裴大人。”沈怀昭看着男人幽深又令人捉摸不透的眼神，浅浅一笑，“听说你有个妹妹，一直以来在江南养病，却始终未跟大人见面。”
“若裴大人今日愿意放我一马，我就为大人提供一个关于她下落的消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