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来说,她不爱这世间任何一个男子。
这样的母亲,南声声对她不知是敬重,还是怜悯。可能更多的,是敬畏。
“你母亲向陛下请求,只要同意她成婚后继续上阵杀敌,护国护民,她就立马嫁人。陛下,答应了。”
南声声彻底明白了,这桩婚事,对母亲来说,也是一次交易。
用南家主母夫人的名分,换取她往后余生继续上阵的机会。
女子不易,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若是男儿,何须这样的交易,成不成婚,都可继续上阵。
可母亲对御赐夫婿不爱,并不代表母亲不在意。
嫁入南家,她照常理家生子,还以军功为父亲求爵位。
或许,在她看来,这是对父亲的一种补偿。
但她高估了人性。
才能平平,并不是父亲的错。
可他不努力,还将母亲给他的安稳和荣耀拿来践踏,那便是错了。
想到这里,南声声便又替母亲不值,对于父亲的恨意,也多了几分。
回到侯府,天色已渐晚。
崇伯在门口等她,传着侯爷的话。“侯爷说,朝阳院已经收拾打整出来了,采薇姑娘搬到了别处,姑娘可继续在朝阳院住着。”
南声声冷笑,自己要做到这个份上,他们才愿意退一步。
“侯爷还说,姑娘回来了就请自便。每日膳食让小厨房做了即可,不必到他和老夫人的院子里一起用饭。”
崇伯说得恭敬,可南声声如何听不出来里面的意思。
侯府的餐桌已经没了她的位置,她一人住,一人食。
这样反倒好,她落得清净。要是跟那样膈应人,日日算计母亲的人坐在一处用膳,南声声也吃不下去。
“老夫人今日病了,才请了大夫。老夫人说,这些天无事,姑娘也不必到福禄院去了。”
崇伯一句句传着他们的话,虽然说得不一,但意思确实一样的。
他们不愿见她。
“我知道了,告诉他们,我就在自己的朝阳院过日子,不会去寻任何人,也请有些人莫要来干扰我。”
既然撕破了脸,就没转圜的余地。
她带着三个丫头搬回了朝阳院,却没粗使下人。
今日舅舅给了她些银子,让她随意用。
她准备去买些下人,和春水说院子里人多反倒生事。洗衣洒扫,种花浇树,她们三个丫头什么活儿都能做,偶尔还能给姑娘做些饭食换换口味。
南声声知道,春水是想给自己省银子。
如今府上是不会再管自己用度了,自己在庄子上三年,也无余银。
是该为今后做些打算了。外家不能帮自己一辈子,而要面对的侯府这些人,却是会缠着自己很久。
其实,她也并不是没有出路。
母亲的嫁妆里,还有好几个庄子铺子,每个月都有进益。
以前这些都是侯府找掌柜代为管理,进账都贴了侯府。如今,是该收回来了。
还有母亲那些嫁妆……
想到这里,她沉声道。“冬雪,你今晚再去库房一趟。”
冬雪应下。
夜至,南声声正要歇息,春水给她理完床铺,就将南声声的鞋子摆好。
忽然,春水顿住,从床底摸索。
片刻后,她啊了一声,手上扔出了个东西。
“怎么了?”南声声急忙看过去。
就见秋月将春水方才扔出的东西捡了过来,皱眉道。“这是……”
南声声接过看了看,脸色惨白一片,双手死死握成拳。
纸为壳,草为心,做成人形,上有母亲的生辰八字,心肝脾肺和眉心、天灵处,被生生扎了树根长长的针。
巫蛊之术。
“这是谁干的!”春水回过神来,怒道。
还能有谁?这屋子拢共就住过南声声和南采薇。
她咬牙切齿将针一根根从草人上取下,徒手将纸人捏碎。
“把这个,给西厢院送回去。”
秋月一听,这事儿好玩!她主动领了差事,准备再加点料,今夜子时给那边送达!
正当此时,冬雪也裹着寒风回来了,手里捧着一把稀碎的东西,不知何物。
“姑娘你看!”冬雪将手里的东西摊在南声声面前,竟是一些青瓷碎片、玉镯子碎片。
“奴婢在库房发现好几样名贵首饰碎了一地。还有,东西少了许多,奴才又在箱底找到了一张当票!”
果然,他们还在继续当母亲的嫁妆。
你当就当了,居然还摔了那么多东西。
看着这些碎片,南声声颤抖着捧过来。
那都是曾经外祖母给母亲最珍贵的东西,且不说价值连城,就算是丝毫不值几两银子,也不该这么摔了。
想是自己前些天惹了他们,他们拿自己没办法,便对着嫁妆撒气。
南声声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让春水从柜子里拿出上次冬雪带回了的当票。
她将两张当票放到手里看了看,一共当了一千两。
很好。
“春水,明日一早,你去皇城司报官,就是……”南声声的目光里透出几分森寒,“侯府失了窃。”
“声声,今日是你母亲出殡之日,不可任性,快过来。”老夫人慈爱的声音响在南声声耳边。
随即,老夫人对着太子躬身一拜。“孙女年幼无礼,还请殿下恕罪。”
起身后,她又轻轻握住南声声的手,面色没有太多责备,反倒像是轻哄。
在外人看来,侯府老夫人对这位嫡小姐该是万分偏袒的。
“任性?”南声声甩开老夫人的手,轻走几步挡在母亲的棺椁前。“今日堂内小辈儿郎,谁都可以为母亲诵祭文,唯独他不可以。”
“这……”苏林有些为难地看向侯爷。
出殡有吉时,耽误了吉时陛下要是怪罪起来,他可不好应付。
“侯爷,你看?”
侯爷面沉如铁,“声声,切莫胡闹。”翌日早上,皇城司的主办官许崔年才上职,便接到了急报,说宁安侯府失窃。已故夏将军的嫁妆不翼而飞,还有歹人恶意损坏诸多首饰,都是宫里的御赐之物。
这还了得!
许崔年官帽都没扶正,就将报案之人叫了进来。
一个时辰后,还在夫子家陪南怀宴读书的侯爷,被皇城司的人急召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