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站在跪着的小女孩面前，眸光闪了闪。
这女孩看着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黝黑的面庞上一对黑白分明的眸子特别亮，满脸的稚气。
其实她长得挺好看的，就是骨架有点大，大脸盘拉低了她的颜值，一看就是穷苦人家做惯了粗活的孩子。
楚云问她：“是卖身葬父还是葬母？”
女孩有些沙哑的嗓音响起：“卖身葬父。”
“嗯。”
楚云看一眼裹了一层席子的尸体。
这孩子倒是挺孝顺的，孝顺的人一般都不会有多坏的心思。
【对对对，孝顺的人一般心思都很单纯。】黄瓜忙欢快的附和。
楚云不慌不忙解下背上的包裹，问女孩：“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家里还有没有人？”
女孩回：“我叫春花，十三岁，家里没人了。”
这话让楚云想到了自己，也是孤身一人。
“多少银子？”
春花有些呆愣，表情有一瞬的凝滞，随后她便反应过来，这人要买下她为她安葬父亲。
她在这里已经跪了一天了，终于有人买她了。
她激动的吐出二个字，“十两。”
楚云已经打开了包裹，取出十两银子伸到她面前。
春花看到银子，眼睛突然睁大，但却没接，而是说：“恩人，随我回家一趟可好？我家就在山脚下，我想把我爹安葬在家附近。”
“也行。”
楚云看了看附近，想找个人来帮她搬运她爹的尸体。
人没找到，余光却发现春花已经把她爹扛到了肩上。
“恩人，跟我来。”
春花把她爹这样的成男子扛在肩头，还能气都不带喘一下的喊她，很轻松的样子。
楚云：“！！！”
使劲缓了缓神，才说：“前头带路。”
春花已经脚步飞快的走向一条岔路口。
楚云收起银子，忙跟上。
楚云跟着春花刚踏上分岔路，走了一小段路后，长山脚步飞快的沿着楚云上山的路朝前狂奔。
两人从这里分开。
走在崎岖不平的小道上，天色渐暗，春花扛着她爹没有要停下来歇一歇的意思，脚步一直很稳健，不摇晃、不趔趄，行走起来一直很平稳。
紧紧跟随的楚云不服不行。
跟着春花来到她家，天色已经暗下来。
春花家就一间破屋子，外面连个院墙都没有，屋里也没点灯，根本看不见。
不远处的青砖大瓦房倒是挺亮堂的，远远就看得见。
春花走进黑漆漆的屋子，却像能看见一样，把她爹轻轻放在屋子的空地上。
楚云在屋里站了一会儿，眼睛好歹适应了黑暗的光线，才看到屋里除了一张破烂的木板床，连个凳子都没有，吃饭的桌子就更不要想了。
这边的动静可能已经引起不远处那家人的注意，楚云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忙走了出去。
“死春花，一天天的就知道偷懒，这么晚才回来，也不知死哪里去了？”
“人没卖出去还耽误家里的活计，哪个冤大头会花十两银子买你。”
“赶紧的，家里水缸见底，就等着你去河里挑水，挑满水缸后去喂猪，猪都快被你饿死了，喂了猪给小宝烧水，他还没洗澡，伺候小宝洗了澡，去把你耽误的菜地活……”
说话之人的语速堪比连珠炮仗，突突个没完，直到她看到楚云立在门前。
“你是谁呀？”来人大着嗓门问，一对倒竖三角吊梢眼直勾勾盯着楚云身上还算不错的衣裳看了又看。
楚云还想问来人呢，不是说春花家里没人吗？
这人是谁？
“恩人，她是我大伯娘。”春花走了出来，看到大伯娘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恩人？”春花大伯娘眉头夹得死紧，目光从楚云的衣裳移到楚云灰扑扑的脸上，“你买她了？”
楚云点头，已经察觉到春花对她大伯娘的惧怕。
“银子呢？”春花的大伯娘理直气壮的朝楚云伸出她保养得宜指甲的手，指甲修得又尖又长，好似锋利的武器。
楚云看到她贪婪的目光，知道财不外露的道理，就算给银子，也不是给她，摇头说：“银子不在身上。”
话落瞪了春花一眼，叫她不要揭穿自己。
春花还算聪明，能看懂她的眼神，楚云松了一口气。
“没带银子你买什么人？不会是骗子吧。”春花大伯娘脸色一变，就想开口赶人。
楚云冷笑，脑子快速运转，想起一个人，说：“我是宋家派到乡下来挑人的婆子，我家主子看上春花了，此时就住在归云寺，明早会差人送银子过来。”
“这样呀。”春花大伯娘犹豫了。
吊梢眼瞅着楚云包头的布巾看了好一会儿，心想哪里有这样年轻的婆子，长得又这样周正，看这笔挺纤细的身子就不像成了亲的婆子。
楚云见她起了疑，从包裹里掏出两个白面馒头，塞一个给春花，一个自己吃。
春花大伯娘见到白面馒头，眼睛都瞪圆了，伸手就要来抢，楚云跨出一步挡在春花身前。
边吃馒头边说：“你敢抢试试！看我不剁了你的手。”
春花大伯娘被她的气势吓住了，后退了一步，看着楚云通身的气派，还真有点像大户人家出来的婆子。
楚云叫春花快点吃馒头，吃了馒头好给她爹挖坟去。
春花这才敢吃馒头，一天没吃饭早已饥肠辘辘，她大口大口的吃着，还时不时小心翼翼的看大伯娘一眼，怕她过来抢。
春花大伯娘站在月光下盯着两人吃馒头。
楚云也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跟春花差不多年纪的女孩牵着一小男孩走过来。
小男孩手里抓着啃了一半的地瓜。
地瓜看到楚云就像看到救星：【他就是小宝，小宝是欺负春花最狠的人，小心他打春花。】
楚云一听，吃下最后一口馒头，忙把力气大却惧怕她大伯娘的春花推进屋。
可是，已经迟了。
小宝见到春花手里的白面馒头，扔了手里的地瓜，像炮弹一样冲向春花，一手朝她的头发抓去，一手去抢她手里的馒头。
楚云见状，知道把人推进屋已经来不及，只能把她护在怀里。
“站住！不然没有糖人吃。”
小宝听说有糖人吃，拐弯朝他娘跑去，抱住他娘的腿就开始撒娇。
“娘，我要吃糖人，我要吃糖人。”
春花大伯娘抱着小宝，立即变成慈母，哄着小宝，“吃糖人，吃糖人，明日就去给你买。”
“我现在就要吃。”小宝虎头虎脑，鼓着两个腮帮子抱着她娘的大腿不撒手。
春花大伯娘抬头看向楚云，厉声说：“糖人呢？赶紧拿出来。”
“没有。”楚云把春花推进屋，转过身来对她说：“明早主家派人来村里挑人，会带糖人过来。”
“又是明早？”春花大伯娘一脸不悦，怎么什么都要等到明早？
小宝却高兴地叫起来：“有我的吗？”
楚云一本正经骗小孩，“有。”
被扔在地上的地瓜跳出来反对：【别给他吃，他们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人，春花弟弟就是被小宝的娘推进水里淹死的，春花的娘见儿子死了，发了疯，后面也是被小宝的娘推进水里淹死的。】
【还有，春花有两个姐姐，一个大姐被小宝的娘偷偷卖去青楼，另一大姐被卖了给人当丫鬟。】
【春花的爹去青楼救女儿，被打成废人，在床上躺了三年，昨日刚病逝，他们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人。】
楚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