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光灯管在头顶发出蜂鸣。
玛丽娜的指甲,深深掐进值班日志的塑胶封皮。
这个不足四平米的警亭,突然变得异常拥挤!
霉味混合着某种肉类腐败的酸气,正从防弹玻璃的换气孔渗进来。
牛仔帽檐缓缓抬起时,玛丽娜听见自己后槽牙相撞的脆响。
只见帽子下,男人的脸竟然……竟然……
那张脸像是被抽干水分的鳄梨皮,紧贴在头骨表面形成龟裂的纹路。
几缕灰白毛发垂落在青紫额头上,腐肉间蠕动的蛆虫不时蠕动。
僵直眼球,仿佛被笼着层灰蒙蒙的尘埃。
像极了干尸与腐尸的混合体!
“女士?”
见到玛丽娜久久不回答,男人沙哑的声带摩擦,试探出声。
玛丽娜被吓得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撞翻转椅!
“你!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她抽出腰间配枪!
战术手电的光斑,在对方脸上疯狂跳动,照亮了左眼眶里凝结的灰白翳状物。
那绝不是人类会有的白内障!
\"我...我上报了!\"她的尾音劈成两半,颤抖的食指仍虚扣在扳机上。
男人那恐怖的脸上现出无奈的神情:“女士,我们之间隔着一层防弹玻璃,请别让我的样子影响您的判断。\"
他腐烂的声带里竟渗出绅士腔调:\"毕竟三日前,我也曾同您一样。\"
奇怪男人的报案被玛丽娜迅速上报。
随之附上的,还有一张男人的大头照。
不知那些警官先生在看见这张大头照后,是会觉得ps还是开玩笑。
总之现在,玛丽娜胆战心惊,只祈祷他们能快一点来!
“先生,麻烦您在原地稍稍等待,我……我……”
男人好脾气地回答:“没关系,我就站在这里。”
刚刚填报案单,玛丽娜已经知晓他叫蒙提。
听他这样善解人意,玛丽娜反倒内疚了:“先生,你渴不渴?需不需要喝水?”
“不用了,”蒙提说:“您看看我现在这个模样,吃喝不下任何食物。”
说着,他又将宽大的牛仔帽扣上脑袋。
惊恐逐渐褪去,好奇又升腾起来,玛丽娜忍不住出声:“请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或许是因为等待太无聊,蒙提顿了顿,开始给她讲起自己的遭遇。
“三日前,我去应聘,路过贝宁街……”
————
三日前。
伦敦难得放晴,积雨云在天上撕开道湛蓝口子。
阳光像融化的黄油,涂抹在街道的鹅卵石上。
穿着从旧货市场淘来的西装的蒙提,紧了紧西装过宽的领口,像尾银鲑鱼般在牛津街的人潮中逆流而上。
他蹭亮的牛津鞋底,踏碎水洼里的圣保罗大教堂倒影。
撞到一位女士,也只来得及大声喊一句“对不起”,就不敢有丝毫耽误地闪进贝宁街的拱形门廊。
没办法,作为一名可怜的大学毕业生,在满世界投简历之后,今天终于得到了一个大公司的面试邀请!
可没想到,约好的优步司机却见鬼地爽约!
站在路边十多分钟也没打到车,害得他不得不用双腿跋涉这段不算短的路程。
贝宁街,这条铺满蜂蜜色石板的百年商街正在苏醒。
橱窗里的古董怀表与手工皮具泛着柔光。
这条百年商街连接着伦敦有名的一个大广场,和世界着名的大本钟。
位置优越,街上的商店大多是传承数百年的老店,却不显得高傲。
是伦敦民众想逛街时候的不错选择。
蒙提再一次查看腕表。
八点十七分,距离面试还剩四十三分钟。
他诅咒着爽约的网约车,皮鞋跟敲击路面的节奏再次加快。
路过一家门口摆着人体模特的定制西装店时。
“哎哟——”
什么东西猛地砸上他的脑袋。
后脑勺炸开的钝痛让他踉跄跪地,抱住脑袋缓了好一阵才感觉好了些。
“谁?知不知道高空抛物是违法的?”
他仰头,试图在鳞次栉比的窗户中寻找出罪魁祸首。
但很明显,这是徒劳。
维多利亚式建筑的铅格窗棂,整齐如琴键。
什么也找不到。
“小伙子……”
一个裹着披肩的白发老妇人拍拍他的肩膀,又指了指地上:“砸到你的是那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