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国公大胜归朝,恭喜恭喜。”
“国公爷,这次陛下恐怕得大赏啊!”
“独孤老儿,要不是陛下让我巡视东北防务,这次江北之战未必轮到你。”
....
独孤文钦进了宫门,一路上诸位国公和其他勋贵武将都都上前道贺,独孤文钦也都一
一回礼,只是也不多说什么,脸上表情平静。
文官以窦相为首,见到独孤文钦也不多说什么,都只是拱手微微示意,独孤文钦也就微微抬手。
作为鲜卑勋贵之首,此次又立了大功归朝,勋贵旧臣自然希望独孤文钦可以出来扛旗,为勋贵争取未来新朝的利益,因为毕竟如今陛下想要立齐王的心思已经是摊开了的,信国公是齐王的亲舅舅,齐王虽然心向汉臣,窦相又老想着搞新政,这新政自然就是要从他们这帮勋贵身上割肉的,如果信国公出面,总归还是有机会保全的。
至于以窦相为首的汉臣,虽然乐见信国公收复了江北,解了大魏的后患,但是这信国公如果有心在朝堂上跟他们做对,未来新政自然也是也不好推行。
故而这早朝前就出现了这样一幕。
“舅父,稍后,请随吾一起上殿。”
齐王在后面看到独孤文钦,呼喊一声,两步追了上来,一把就拉住独孤文钦往太极殿走去,独孤文钦见挣脱不开,也就随齐王去了,留下两个儿子相视一笑,只好快步跟上。
这一幕落在勋贵和汉臣眼中,各有各的心思。
...
“吾皇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三呼之后,文武大臣分两班而立,定帝坐在大殿丹陛第三层御座之上,俯瞰众臣,而众臣今日也发现,在丹陛第二层设了一个位置,坐着的正是齐王,这正是储君之位。
众臣对陛下这个安排也并不惊讶,毕竟陛下曾言信国公得胜归朝之日,就是齐王册立太子之时。
定帝俯瞰一周,缓缓开口道:“信国公奉旨征江北,大胜梁吴国公之靖北军,为大魏收复江北之地,此社稷大功,今朕有大赏。”
张禄手拿圣旨上前宣旨,而独孤文钦和自己两个儿子出列下拜听旨意。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信国公为大魏....
得胜归朝,此匡扶社稷之功...
加信国公,太尉、大柱国、太子太傅...
加食邑八千户...
封实封信阳县为封地...
赐赏赤金一万两、白银三十万两...
封长子独孤若弥勇毅侯..
封次子独孤若望嘉城伯..
追封侄独孤霸忠诚伯..
...
布告天下,闲使闻之,钦此...”
独孤文钦三拜领旨
“臣领旨,谢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禄奉上圣旨,开口道喜,独孤文钦接过旨意,这份旨意不可谓不重,国公封赏实封地在大魏并非没有先例,但是基本都是开国时,而这近一甲子,信国公为独一人,膝下两子皆受封,且战死的侄子也受到追封,这就是绝无仅有的尊荣了。
另外还有三个重要职司,太子太傅、大柱国、太尉这三个头衔,落在群臣百官眼中就各有各的心思了。
勋贵旧臣自然满心欢喜,过往魏国有一共八柱国大将军,如今立了大柱国,这也就是未来魏国勋贵之首,太尉掌管天下兵马,看来陛下是想让信国公继续领兵,如此说明陛下并为因为信国公立有大功而心生猜忌,依然信任有加。
而且加了信国公太子太傅衔,日后必为辅政大臣,有信国公在,汉臣翻不起大浪来,故而勋贵旧臣一个个都脸露喜色。
而汉臣儒臣则心中暗暗有些担心,信国公如今的尊位,恐怕窦相都很难制衡,日后若阻挠新政,以他的势力,恐怕新政推行艰难,而为首的窦相反而一脸淡定,只是微笑着看着拿着圣旨,谢了恩,却站立不动,并为退回去的独孤文钦。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信国公独孤文钦开口了。
“陛下厚赏,臣领了,但是臣有本要奏。”
定帝显然并不感到意外。
“卿有何事,大可奏来。”
独孤文钦将圣旨双手交给身后的长子,从袖口中拿出一本奏章,下拜后,举国头顶。
“臣领陛下封赏,一并赏赐爵位,臣皆领恩,然臣征战多年,满身伤损,疾病缠身,已经无力再领兵,故而向陛下请辞太尉、大柱国、太子太傅以及朝中所有职司,请陛下允许微臣与府中静养其身,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一语而出,满堂皆哗然。
“国公万万不可,军中之事离不得国公...”
“国公春秋鼎盛,怎能弃...”
“国公在朝,如定海之石...”
...
勋贵们大惊,纷纷出来劝阻,一时间声音嘈乱,朝堂鼎沸。
而另外一边汉臣也彼此议论,显然对信国公此举始料未及,但是他们又乐见其成。
定帝面无表情,没有马上开口,也没有任何表示。
独孤文钦再拜:“请陛下成全!”
片刻后定帝才开口:“信国公的身份特殊,而且刚刚为国立下如此打功,朕若答应了,岂不是显得朕有些寡恩了,爱卿莫要为难,明日就是除夕了,这事情暂且不论,等过了年后再行商议吧,爱卿且先退下。”
独孤文钦今天已经表明态度,也就不在多说什么,谢恩退了回去。
经过这么一件事,显然这朝会开不下去了,虽然眼前的剧本是定帝和信国公彼此早就达成的共识,但是今日如果就应承下来,恐怕也会让那帮勋贵旧臣寒心,故而定帝也只能将这个事情往后押押,反正年后若信国公依然坚决请辞,那自然也就怨不得皇帝寡恩了。
定帝于是对众臣说道:“信国公归朝是大好事,明天除夕鹿蒲宴,朕在宫中为信国公贺,大柱国信国公独孤文钦、上柱国卫国公宇文荣、上柱国随国公杨忠、太尉安国公慕容聘几位卿家陪朕一通守岁,至于其他臣工,大家就在各自家中随家人守岁吧,朕就做恶人了,但是今年岁末的赏赐,稍后张长秋会安排内侍府的人送到各位爱卿府中,诸位爱卿过去一年为了大魏鞠躬尽瘁,辛苦了。”
“谢陛下,吾皇万岁!”
众臣谢恩。
张禄见陛下的表情,上前打算宣布退朝。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此时窦相又出列来,高呼:“陛下,臣有要事,希望跟陛下单独对奏。”
定帝点头:“张禄,散朝吧,窦相散朝后随朕天庆阁对奏。”
张禄散了朝,群臣跪拜而退,独孤文钦,抬退迈出太极殿,也不等周围人的祝贺和询问,自顾自的就走了。
当日开始信国公府大门紧逼,所有访客一律不见。
...
天庆阁中
窦相拿出两份文书,上前呈送给定帝。
“陛下,今日臣收到了周王从荆州发来尚书省的急件,言永慧公主途经荆州,突然身染疾病,此时正在周王府净休养病,由周王妃安排照顾,事发突然,恐短期内不能舟车劳顿,待在王府中养好了病,周王在安排护送公主来京。”
定帝表情微微一变,缓缓翻开急报,手指紧握,心中震怒。
“逆子,他想干什么,倘若做下大逆不道的丑事,朕定不会饶了他。”
显然对于周王的说辞,他半个字都不信,这逆子显然是扣押了公主,想要坏了公主名节,逼自己改弦更张,但是他有岂会让这个逆子如愿呢?
定帝压抑不住愤怒,大喝一声。
“张禄,让殿前司天龙卫派人去荆州,把逆子抓回来,公主必须确保万无一失,若有差池,所有人一律提头来见。”
窦相马上开口道:“陛下先不要着急,今日礼部礼宾司收到了一份帖子,说是梁国永慧长公主,已经从抚州方向提前出发,目前已经到了洛水之地,将会在近日抵达东都,所以到底是周王府的公主是假的,还是这来东都的公主是假的,这事恐怕要弄清楚,今日臣在朝会上不便说起,因为一旦事情出了差池,恐怕我大魏与梁国又将不太平了。”
定帝连连点头:“窦卿,此事你考虑的周全,如今局面,可有万全之策。”
窦相如此安排:“臣认为应当如此,待递交国书的永慧公主到京,安排住在鸿文馆,但是对外暂时不公开,让人保护起来即可,也没有必要限制其活动。”
“另外既然周王说公主抱恙,暂时在他府中养病,陛下可指派兵马随行太医,即刻出发去荆州,无论公主真假,都接回东都,以免乱了礼数,待接人进了京,一切水落石出,陛下再做安排不迟。”
窦相缓缓说来,定帝频频点头。
“就按照窦卿说的办,你安排鸿文馆的人好生照顾,不可怠慢,张禄安排殿前司都指挥使纪伦带一千天龙卫去荆州接人,让太医院院正卓练生跟着。”
张禄应了一声,下去吩咐去了。
陛下问窦相:“窦卿家,周王行事悖逆,我恐他日后对齐王不利,如果他不知收敛,我只能自己断了这指了,痛则痛,也好过日后贻害无穷!”
窦相苦心劝言:“陛下,齐王与周王乃一母同胞,若因此而处置了周王,恐齐王有心结,且周王还是陛下嫡子,如若周王尚未酿成大错,还是低调处理得好。”
“待确定公主的真假,一切妥当无误,陛下册封太子和太子大婚之时,召周王、燕王同时进京,一方面可以让他们明白太子已定,不可再有妄念、二可以就此削了周王的兵权,然后改封其他地方,消除他的隐患,再安排卫府精兵看管,这样也可全了陛下仁慈爱子之心。”
定帝点点头:“我是气糊涂了,还是依窦卿所言吧,但愿这次他没有闯下不可弥补的错,否则天都饶不了他!”
定帝又想起了什么,随口又问张禄:“晋王、雍王、永琳公主他们如何了,路上有可意外?”
张禄答道:“主子且安心,此刻晋王他们的车驾都快到范阳了,估计也就是三五日该到了。”
定帝这才宽心一些:“那就好,那就好,不过终究没能赶到年前抵京,宏儿离开太久了,朕都快不记得他的样子了。”
窦相宽慰几句:“陛下,马上就可以与晋王殿下团聚了,如今天下太平,齐王最近处理政事也颇为顺手,看来日后可以多为陛下分忧了。”
定帝有些欣慰,但是转念一想还是有些觉得对不住自己这位老兄弟,毕竟为了齐王坐稳太子之位,牺牲了齐王妃窦婉儿。
他上前拍了拍老兄弟的肩膀:“老伙计,是朕对不起你,对不起婉儿,快过年了,你有空就去看看她吧,可怜的孩子。”
窦相顿时老泪涕零:“臣谢陛下...”
声音哽咽,再也无法多说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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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春宫 皇后独孤迦罗的寝宫
其实一早福王在天庆殿与陛下发生争执的事情就有人通传给了皇后,皇后对福王拒绝陛下赐婚也是有些意外,拓跋安的母妃原本就是皇后的侍女,故而纯妃的子女也与皇后亲近,皇后对拓跋安极好,虽非亲子,但是以亲子待之。
皇后本想让人叫福王来问话,不料福王没去早朝,自行就过来给皇后亲安了,行礼完毕,皇后安排人准备了一些茶点,靠近问起话来:“安儿,母后听闻今日一早你顶撞了你父皇,拒绝了你父皇给你安排的婚事,要知道众皇儿中就属你最听你父皇的话,今日为何行事如此孟浪?”
拓跋安在皇后这里到很放松,也就直接解释:“母后,儿臣的喜欢谁您是知道的,上次回京时候,我特意去了安国公拜会,不就是为了去见安国公的二小姐慕容芸嘛,儿臣可是送了定情之物的,若不是芸儿尚未及芨,我早就让父皇赐婚了,儿臣自幼就心仪芸儿,怎能为了一个没有见过的南朝公主就负了人家。”
拓跋安一边说,一边抓住皇后衣袖轻摇哀求:“母后您得帮儿臣,定要让父皇收回成命,今日儿臣这么一闹,父皇圣旨没有下,要是真的下旨了,母后知道儿臣胆小,恐怕就晚了。”
拓跋安说的急,不小心呛住了,连声咳嗽,皇后忍不住笑了,用手拍拍他的背,有些关心道:“看来这才是你猴崽子的真心话,是知道这么说,你父皇不会答应,才编了这么一番说辞,行,本宫就帮帮你这猴崽子。”
拓跋安上去一把抱住皇后,他在皇后这里反倒比在自己母亲的长庆宫更自在。
”母后你不知道,那芸儿白白胖胖的,看着就有福气,一看日后就是个能生儿子的富贵命,儿臣听说南朝公主一个个柔柔弱弱的,儿子不喜欢。”
拓跋安这说辞将皇后说笑了,忍不住点了一下他的额头。
此时,长春宫的总管太监进来禀报:“娘娘,下朝后奴才去跟国公爷传话,不过国公爷说,后宫之地,若不是陛下传召,自己还是不方便去,所以让奴才回了娘娘,说自己今日就不来了。”
皇后听完不动声色,向福王说道:“安儿,你先去陪你母妃和弟弟妹妹,明天的除夕宴会,看你这猴崽子给你父皇和母后准备了些什么好东西。”
拓跋安也知趣,笑道:“母后,儿臣的东西定会让母后满意的。”
说罢,拓跋安出了长春宫。
”二哥,咱们兄妹二人难道也如此生份了?独孤家做不了骑墙派,陛下若没了耐心,恐怕孤也未必保的得了独孤家的万全...”
皇后自言自语,声音不大,但是这长春宫中顿时有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