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魏国.抚州,抚安县城外三十里芦苇渡。
有一个数百人的商队将整个码头都包了下来,几十辆空着的拉货物的马车和箱车早已准备停当。
从码头往外延伸出去数里都有人守卫,抚安县巡检司的人收了不少好处费,对于这种过境的买卖,他们不但不抓,居然自主的贴了巡检告示,让周围的居民和其他商户勿要靠近,说是军需的买卖,旁人不得窥视。
八艘南边来的货船,从定江入了支流孚江就进入了抚州境内,天刚擦亮就停在了抚安县城外这个叫做芦苇渡的地方。
一个头戴着帽衫,审批白裘大氅的女子,被一个中年文士从船舱中搀扶上了岸,直接上了马车,几百个伙计麻利的将货物都装上了马车,行动非常利落,而且一个个看上去体型健硕。
中年文士见差不多了,对车队吩咐一声:“走吧,沿途就地安营,不入城!”
众人皆同声而言:“诺!”
文士又对一个中年掌柜吩咐道:“钱掌柜,你快马赶路,一路上打点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莫耽误了小姐的行程!”
钱掌柜点头称是,上了马,打马而去。
车队开始进行,文士自己也翻身上马,策马来到居中的一辆箱车前,对车窗口轻声说道:“小姐,这几日就委屈您了,我们可能就不进城了,争取在年前就赶到东都。”
里面传来女子的声音:“柳先生,就按照您的安排,辛苦。”
这柳先生低头回答道:“这是我该做的!”
说完,整个车队无声而行,整整300多人的队伍,上百辆的马车,如精锐大军般安静进行,周围偶有窥视的盗匪,见队伍的作风以及上面悬挂的九头黑蛇旗帜,无不调转马头。
…
定江之上,水雾弥漫,斜阳的光线,居然无法完全穿透雾水,故而江面迷茫一片。
二十艘巨型青龙战船,成锋矢之阵,顺风而下,往望北城而去,不过如今的望北城已经归了魏国,被魏帝改回了曾经的名字-江州。
今日卯时队伍就打着灯火上了船,“永慧”被安排在最好的一间房内,又加派了人手护卫,对外只说是长公主受了点风寒。
船头位置陈子昂和叶落河看着远处的白雾。
“大都督,难道能从这白茫茫的浑沌中看清自己的路吗?”
叶落河话中有话。
陈子昂平静的说道:“叶少傅,您的路和我的路,都在于陛下,陛下让我们这些臣子走什么路,我们就一如反顾的走下去!”
叶落河微微颔首而笑,用手轻轻捋了捋自己的胡须。
“难怪都督总能在这迷雾中一往无前,叶某钦佩!”
陈子昂回头微微一笑:“大人舍了一个参政的位置,敢于陪着雍王殿下只身赴险,此举陈某不及也。”
叶落河回了个笑脸:“陈帅提前布置了后路,叶某感激不尽。”
陈子昂脸色微微一冷,看向迷雾之中:“希望叶少傅带着殿下回来的时候,别忘了替本帅恩师平反!”
叶落河深鞠一躬,平和道:“定不相负!”
陈子昂点点头,转身往船舱而去:“叶大人自便,我先去休息了!”
叶落河目送陈子昂而去,脸上带着欣赏的笑意。
他身后一个人影突然出现,站立在船头青龙雕塑之上,虽然船身上下起伏波动,而那人的身影平稳的随风上下而动。
“叶师叔,你们成年这样打哑谜一样说话,不累吗?”
叶落河回头一看,轻声笑道:“念心,大人说话有时候就是这样,说透了就无趣了!下来吧!”
张念心跳了下来,表情有些无趣的说道:“原本对于第一次坐大船还有些期待,大雾遮天,居然什么景色都看不到,有些失望!”
叶落河看着迷雾微微一笑:“念心,你在这里等等吧,师叔断言,最多一个时辰,你就能看到你想看的景色,还能见到你相见,又从未见过的人?”
张念心眉头一紧,伸出手指掐算,居然越算眉头皱的越发厉害。
叶落河将他掐指的手指按下:“别算了,你算不过他的。”
张念心抬头看着神棍一般的叶落河。
“叶师叔,莫非你屏蔽了天机?”
叶落河无奈的笑了,摇摇头:“我?别说笑了,我可是入了世的人,术法早就不能用了。”
说完摇着头往船仓里走去:“那人不是我,你也不用猜,很快就能见到了!”
船头只留下一头雾水的张念心,在江风之中思绪凌乱。
…
叶落河进了船舱见萧思钰有些气鼓鼓的从走廊里过来,开口询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萧思钰见是叶落河连忙行礼道:“叶师父,我听闻皇姐病了,就去探望,小全子跟我说皇姐睡了,想去找琳姐聊几句,她因为皇叔过世也悲伤过度,也不见我,本来第一次坐船,去外面看看,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到,无聊透了。”
萧思钰少年心性,只觉得上了船像受了束缚一样,一刻也呆不住了。
“唔~~”
萧思钰突然脸色一白,手捂住嘴巴。
“唔~~”
“叶师父,我不舒服,我先回房了。”
回头就一路小跑往自己房间而去,叶落河轻轻一笑,显然知道了萧思钰这是有些晕船了,自己跟着后面,来到门口跟随侍的太监吩咐一句,让他们去准备一些晕船的药。
吩咐完,自己推开了旁边的一间房,他的房间就在萧思钰的隔壁。
…
叶落河走后,张念心又推演掐算了几次,都没有结果,让他有些挫败感。
突然他眼睛看着远处迷雾,好像迷雾之中有什么东西?
他将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做剑指覆与双眼,轻声念叨:“天眼三重,慧眼破妄!”
手指拿开,双目一启,灵光闪现,只见迷雾之中隐隐有一层薄薄的光幕游走?
“原来是结界!怪不得……”
张念心话音刚落,那层结界就缓缓消失了。
一条灰棚小渔船从迷雾中显现出来,一个白衣书生摇扇飘然立于船头,而渔船无风自行,向着青龙巨舰驶来,不过小渔船对比巨舰如兔子相较于巨象,大小相差何止千倍,看上去有些滑稽。
张念心看不清那白衣书生的脸,只觉得那人无比轻逸,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青龙巨舰了望台上的观察员看到了小渔船,拿出巨声话筒大吼:“前面的渔船快回避,危险,马上回避!”
张念心见那渔船非但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越走越快,不禁心生警觉。
小渔船上的白衣书生,脚尖一点,身影无风而起,直接向青龙舰飞来,了望台上的观察员马上晃动警戒铃。
伴随着铃声,声音随即传遍全舰,所有士兵皆拿起了武器备战,一时间整个甲板长开始人员奔走,不过数秒就进入了战备状态,梁国水军之精锐,可见一斑。
“有敌袭!”
陈子昂一听闻警戒钟,马上翻身而起,一手拿起挂在床头的剑,就打算冲出去,可是突然一阵白雾从门的缝隙中钻了进来,随即整个房间里所有的布置都不见了踪迹,只有自己在一阵迷雾中,左右不得其出。
这一幕不仅发生在陈子昂的房中,拓跋宏、李存孝、罗克敌、萧思钰…几乎所有的房间都陷入了迷雾幻境之内,被困在原地。
“玄机,别闹太过了!”
只有叶落河背靠侧身躺在床上,他的房间居然一切如故。
他说的这句话也不知是对谁所讲。
…
而船舱外,那迷雾好像拥有灵智一般,从江面顺着船舷翻身而上,很快弥漫到了整个甲板,如今二十艘战船全部被这厚重的迷雾笼罩,彼此都失去了踪迹,而甲板上的所有士兵,突然都跟进入梦境一般,整个人呆立不动,仿佛被人定了身子。
“何方妖人做祟!你小道爷在此,也敢放肆!”
张念心左右扫过一眼,面色有些凝重,他马上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一张破阵符,向上抛出,符咒飞天而起,至于半空,张念心大声念出:“昊天为法,万法皆破!敕!”
符咒半空自然,迷雾被推开三丈,终于重现显出甲板,但是很快空中一道紫色雷电击中符咒,符咒顿时化作灰烬,迷雾再次笼罩过来,一切恢复旧貌。
张念心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此人道行匪浅!”
“念心,稍安勿躁,张师兄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
迷雾之中那白衣书生缓缓走了出来,与张念心对面而立。
“不错,不错,长大了,是个帅小伙了,一身修为也不错!”
张念心一见来人,上下大量一翻,这才将手中的剑收好,松了一口气,抱拳施礼:“玄机小师叔,您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张念心虽然没有见过自己这位小师叔,但是从父辈讨论和自己过往了解的信息,自然能轻易猜到来者身份。
白衣书生微微一笑:“念心,许久未见了,这鸿蒙阵法是你师叔祖亲自炼制,别说你了,我都破不开,笑话你做什么?”
张念心没了脾气,自己那个师叔祖什么修为自己是知道的,也就没了郁闷的心情,开口问道:“玄机小师叔,过来所谓何事?莫非是想和叶师叔聚聚?”
白衣书生摇摇头:“非也,看二师兄是顺带的,主要还是过来钓几条鱼,看看是不是我的鱼,跟你没关系,你就好好坐在这里,别乱走动,小师叔看了鱼,自然就放你们走了!”
“哼!”
张念心冷哼一声,盘膝坐下,有些不服气的说道:“小师叔莫要太任性!”
“等练过几年,你未必就能困的住我?”
白衣书生微微一笑:“好,拭目以待,现在你就老实些,不过你也不错了,现在居然就能修出如此境界来,未来未必不会比小师叔厉害,看好你哦!”
白衣书生在张念心头上用纸扇敲了一下,转身就走,片刻又回头提醒道:“念心,修行之人切忌不要跟朝堂走的太近,莫怪小师叔多嘴,界限乱了,世间也会乱,莫要坏了规矩!”
张念心闭上眼睛往地上一趟,满不在乎的回答:“小师叔,你说你算不算坏了规矩呢?居然敢用阵法困了朝廷的舰队水军,小心被雷劈啊!”
远处一阵微弱的声音传来:“对长辈不敬,才会被雷劈!”
话语没落,一道天雷劈下,张念心躲闪不及,被劈了个正着,一时间头发焦乱,口吐黑烟。
“恭送小师叔,小师叔英明神武、神通广大…”
“算你嘴巴甜,这次就饶了你了…”
张念心抬头看天,见汇聚的电弧消散开去,这才生无可恋的低下头,心里暗道:“小师叔,我总有超过你的那一天,你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