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宗的晨曦被一层淡淡的血腥雾气所笼罩,林小七矗立于新生的风灵神树之下,指尖轻拂过叶片边缘那细微的暗金纹路,那是昨日与魔雾激战留下的烙印。
树冠深处,冰魄珠已恢复了往日的莹白光泽,但在月光的轻抚下,珠心深处总会隐约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墨色,仿佛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师兄,星盘乾位出现了裂痕。”
顾清雅的声音带着一丝忧虑,她白发如瀑,轻轻垂落在布满卦象的桌面上,发梢的冰晶正逐渐被卦纹所吞噬。
悬浮于她面前的,是三百六十枚青铜算筹,其中十七枚已被鲜血染红,这是自林玄机魂归虚无后,星盘第三次发出警示。
林小七颈后的奇异镜片突然变得炽热,他猛然转身,目光穿透晨雾,隐约捕捉到深渊方向传来的锁链拖拽之声。
“不是林玄机所为。”
林小七的声音中交织着孩童的稚嫩与林逸的沧桑。
“是比因果更为深沉的存在……正在啃噬轮回的根基。”
与此同时,焚天谷的地火毫无征兆地熄灭了,岩浆凝固成漆黑的晶簇。
谷主宋长安带领众人探查时,震惊地发现晶簇中封存着数百具青阳宗弟子的遗体,他们心口皆插着半截凝寒剑,剑上的冰魄已被玷污,呈现出污浊的墨绿色。
“这是往生咒的痕迹。”
宋长安沉声说道,他捏碎传讯玉简,指尖沾染的冰渣竟化作活物,顺着手臂攀爬至经脉之中。
“所有沾染魔纹者,立即自封丹田!”
他的命令在焚天谷内回荡。
当林小七踏入焚天谷时,眼前的一幕令他心惊胆战。
三名弟子浑身爬满了青铜齿轮,脖颈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手中的剑锋却整齐划一地指向东方。
林小七颈后的镜片骤然绽放出金光,映照出他们胸腔内的真相。
每颗心脏都嵌着半枚玉简,玉简上“弑神者”三字仿佛活了过来,渗出脓血。
“这……这是我的字迹?”
林小七瞳孔骤缩,那些玉简上的刻痕,竟与他记忆中城主印的碎片如出一辙。
“小心!”
顾清雅的凝寒剑擦着林小七的耳畔掠过,将偷袭的晶簇一分为二。
冰霜触及晶体的瞬间,封存的尸骸猛然睁眼,三百道嗓音交织在一起,发出凄厉的嘶吼。
“弑神者……当斩因果……”
问道剑阁的晨钟在子夜时分突兀地响起,黑衣顾清雅的残影立于剑冢中央,脚下躺着七具眉心穿孔的长老尸体。
她腕间银丝串着跳动的心脏,每颗心脏都连接着一条延伸至虚空的因果线。
“你究竟是谁?”
林小七的溯光刃已抵在她的咽喉。
黑衣女子低笑,右眼淌出的金红火焰凝聚成沈轻轻的面容。
“我们都是饵啊……师兄。”
她突然扯开衣襟,锁骨下赫然是完整的城主印纹路。
“阿沅把右眼藏在轮回时,可没说过这印记会吞噬人心——”
话音未落,剑冢内万剑齐鸣,所有剑锋调转方向,直指林小七后颈的镜片。
黑衣顾清雅在剑光中消散,最后的低语混杂着沈轻轻的笑声。
“看看你守护的青阳宗吧……魔主算什么?真正的神,连因果都能轻易篡改……”
星盘在亥时三刻彻底崩溃,顾清雅的白发被卦象反噬,渗出墨绿色的脓液。
她以凝寒剑剖开星盘核心,发现其中嵌着一枚冰封的青铜齿轮,其纹路与林小七颈后的镜片如出一辙。
“这是阿沅的左眼。”
林小七的声音颤抖着,他触碰齿轮的瞬间,两千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识海。
阿沅跪在林玄机脚下,亲手剜出左眼,将其炼制成星盘的枢纽。
而那本应被销毁的右眼,却在她魂飞魄散之际,被一缕金红火焰包裹着坠入轮回,那火焰的气息,与沈轻轻自焚时的残焰如出一辙。
“我们都被算计了。”
林小七的瞳孔中泛起齿轮状的金光。
“从阿沅撕裂魂魄的那一刻起,这就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局。弑神者要杀的‘神’……其实是我们自己。”
深渊底部的玉简突然浮空而起,当林小七与顾清雅赶到时,玉简已膨胀成百丈高的青铜碑,碑文正是往生录的终章:
“弑神者,当斩己身。以城主印为祭,溯光刃为引,可破天道樊笼。”
碑文下方,九具冰棺静静地陈列着,每具棺中都封存着林逸的“尸体”,从垂髫孩童到耄耋老者,每具尸骸的丹田处都嵌着半枚染血的玉简。
“原来我死过这么多次……”
林小七抚摸着冰棺,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复苏。
他看见自己无数次逼近真相,却又无数次被青铜碑吞噬。
看见顾清雅的白发在每次轮回中愈发黯淡。
看见沈轻轻的残焰始终缠绕在阿沅的右眼中,如同操控傀儡的银丝。
顾清雅突然挥剑斩向青铜碑,凝寒剑却在触及碑文的瞬间玉石化,裂纹中渗出墨绿色的脓液。
“碑文在吸食冰魄……快走!”
她急切地喊道。
“已经走不掉了。”
林小七苦笑。他后颈的镜片自动剥离,与青铜碑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阿沅的虚影从碑文中浮现而出,她的左眼冰魄已彻底被黑暗吞噬。
“好孩子,你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青阳宗上空惊雷炸响,新生的神树叶片开始渗出血丝,树根处爬出无数青铜齿轮。弟子们惊慌失措地逃窜,却见林小七踏着血雨走来,溯光刃在他手中重组成逆十字的形状。
“以城主印为祭……”
他捏碎颈后的镜片,鲜血融入刃锋。
“以溯光刃为引……”
顾清雅的白发尽数断裂,冰魄本源注入剑柄。
当刃锋刺入青铜碑的刹那,时空长河仿佛倒卷而上,一场前所未有的变革正在酝酿……
林小七看见无数个自己从不同轮回跃出,每个“林逸”都握着半截逆十字。
顾清雅们则化作冰魄流星,撞向碑文核心的阿沅虚影。
“你杀的不是神,是囚笼本身。”
阿沅在消散前微笑,左眼冰魄映出终极真相。
所谓天道,不过是初代弑神者被困在轮回中的一缕残念。
晨光刺破乌云时,青铜碑已化作满地玉屑。
林小七跪在废墟中央,掌心躺着半枚染血的城主印。
顾清雅的白发恢复如雪,只是发梢永远缺失了三寸。
“结束了吗?”
她望向东方。
新生神树的嫩芽突然爆出魔纹,树根深处传来锁链断裂的脆响。
林小七拾起一片玉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