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正适合出游。
柳无依虽然没有出游的心情,但是站在阳光下还是心情愉悦了几分。
她戴上帷帽,上了马车,一路往玉兰胭脂铺而去。
兰姨笑着将她迎进后堂,招呼柳无依落座,便去端了茶水来。
后堂没了上次的杂乱,柳无依的帷帽也终于能放在桌子上了。
兰姨见着她帷帽下的脸,愣住了,转而心疼道:“你怎么瘦了?可是在府里过得不好?”
柳无依下意识摸了摸脸颊,她自己感觉不出什么,只摇头道:“不是,大人待我极好,处处关怀忍让。”
“那你为何消瘦了这么多?”
柳无依沉默下来,兰姨也不催她,只端起茶喝了两口,若是她不愿意说,也就不会过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柳无依才开口,捡着能说的同兰姨讲了。
兰姨却是笑了:“我的傻姑娘,你为何要想着去改变他人的想法。”
柳无依无措的看她:“可是明知结果会是错得,为何还要看着他错下去...”
“你怎么就知道自己一定是对的?人呀,都是固执己见的,不到看见结果的那一刻,是不会认为自己错了的。”
“都是这样信心满满地觉得只有自己是对的。”兰姨感慨着。
“那我便只能看着吗?”
“怎么会?他做认为对的事,你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只管让自己忙起来,谁成与不成交给老天爷来评定。”
柳无依闻言若有所思起来,过了一会儿,她又问:“那我能做些什么?”
兰姨看着她,认真道:“能做什么要问你自己的心,唯有能帮助到现在的你,且是你发自内心感到快乐,平静的事,才是你能一直坚持下去的事情。”
柳无依听了更加迷茫起来,她想不到有什么事情是她想做的,从教坊司一路走来,她做的事都是他人希望她能做到的,她自发的选择唯有想为家族翻案这一桩事情,在这件事达成之前,她没有其他的目标。
兰姨见她神情迷茫,又道:“这件事可以是一项技艺的巅峰,可以是一种行为的极致,也可以是通往某一个目标的必经之路。
就像我喜欢研制这些胭脂水粉,便一路坚持下来,现在它成了我的立身之本,达成了我想要脱离男人,独立生存的目的,在我看来这就是正确的结果。”
“没有人会在选择自己的道路时,就知道这条路通往的结果,明日的境遇千变万化,重要的永远是当下,能让当下的你坚定选择的,就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柳无依明白了,她要做一件能够拯救无辜人,又能使大人避免落得那样下场的事情。
有了新的方向,柳无依的心结也开解了几分,也有了心情和兰姨闲聊。
又坐了一盏茶的功夫,柳无依便告辞了,她想快些回去,找找兰姨说的那种感觉,快点确定有什么事是她现在可以做的。
澹台迦南忙完今日的事务便起身出了偏殿,这几日他下差都很早,今日更是提前了些,准备出宫处理完东厂的事就回府,也不知道昨日处置了柳无依的丫鬟,她有没有不高兴。
通往宫外的宫道,要经过好几道门,他刚跨进一道门就察觉到了,不远处的异动。
十二岁的小太子身着明黄色袍服,头戴太子冠冕,正对着跪在地上的澹台三拿着鞭子抽打。
他喝骂着:“狗仗人势的腌臜东西,竟敢冲撞本太子,抽死你抽死你...”
澹台三一言不发地伏跪在地,头埋在胳膊里表情看不分明。
小太子没挥两鞭子就累了,身边的小太监殷勤地接过鞭子,跟着要抽在澹台三身上,却被人捏住了。
那小太监不耐地扭头看过去,只一眼就腿脚发软地跪倒在地,手里的鞭子也丢了,颤声道:“督...督公,奴才见过督公。”
小太子见着来人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往那太监身后躲了躲,忽然又想起什么,顿住了脚步。
“他冲撞了孤,孤不过是赏了他几鞭子,督公不会因此怪罪吧?”
澹台迦南:“微臣自不会怪罪殿下。”
还不等小太子得意,就听澹台迦南又说:“来人,把太子身边的奴仆都抓起来,听候审理。”
很快便有禁卫听命上前,将那太监先抓了起来,又有一队人往东宫去锁拿伺候太子的宫人。
那太监高呼着殿下救他。
太子惊怒交加地冲上前来,阻止道:“不许去,本宫命令你们不许去。”
澹台迦南在一旁冷眼看着,无人敢听他的。
太子转头瞪着澹台迦南,眼中的怨毒再也掩饰不住:“督公这是何意?本宫身为太子,连一个小太监都处置不得吗?”
“还是说因为他是督公你的干儿子,所以连太子也不能处置?本太子不过是打了他几鞭子,督公便要锁拿本宫身边的奴仆?”
澹台迦南低头平静地看他:“太子是想明日御史参奏您性情残暴,毫无储君仪态,不堪国之重任,还是愿意让臣以刁仆唆使太子犯错为由,处置他们,让前朝看见太子殿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太子同他僵持片刻,澹台迦南的威胁让他既惊又惧,他缓慢地低头,压下心中的怨毒:“一切听凭督公处置。”
澹台迦南颔首,带着澹台三出宫去了。
临上马车,澹台迦南问他:“去杭州府的差事领了没有?”
澹台三笑着回道:“儿子先去领了差事才来的。”
“什么时候启程?”
“明日就走。”
“好好办差。”
马车到了府门前停下,刘管家上前来道:“夫人,有位小公子上门求见您,说是您娘家的子侄,来感谢您的救命之恩的。”
“什么小公子,什么子侄,又是什么救命之恩?”
柳无依茫然地望着刘管家,怎么也想不起来有这档子事。
倒是身旁的春华灵光一闪,想到了夫人出门赴宴顺手救下的,一个被人追赶的少年人,便跟着柳无依耳语了几句。
经这一提醒,她也想起了那日赴宴途中的小插曲,同时也想到了自己没有回帖就擅自爽约的事情。
可现在都过了好几日了,再去信也是失礼,罢了,便让昌平长公主以为她粗俗无礼好了,以后也不必喊她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