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伤不是一个时辰前才包扎好的么,怎么这伤口又崩开了?”
陈军医看着眼前染血的绷带,眉目深蹙,似乎对自己的包扎之术产生了怀疑。
坐在凳子上的沈倾漓抬眸和旁边的人无声的对视了一眼。
秦仙仙摊了摊手,表情作无辜状。
谁让他刚刚在秦府抱她来着,这就是他自己逞强的后果,可与她无关……
陈军医默默地拆着沈倾漓手臂上纱布,一边拆一边唉声叹气。
待纱布拆开最后一层时,秦仙仙才不禁吸了口凉气。
那条狭长的疤痕像一条血色的蜈蚣一样攀在他的手臂上,伤口处还在渗着血,与几日前他刚受伤时作对比,除了出血量有区别外,伤痕根本就一点准备愈合的迹象都没有,甚至伤口某些地方还有要发炎感染的趋势。
沈倾漓忽觉一阵冷光射在自己的身上,他暗暗咽了咽口水,垂下了双眸,不敢对旁边的人对视一眼。
“沈倾漓,这就是你说有些红肿?”
要不是看他是个伤患,她真想狠狠揍他一顿。
陈军医看着那道疤重重叹了口气,毫不留情地拆穿他。
“世子今日刚回府的时候还发着高烧呢,若不是——”
沈倾漓闻言突然一阵心虚,掩嘴重咳了起来,把陈军医的话生生打断了。
秦仙仙又不是聋子,自然是听到了陈军医说的话。
“好啊!你又骗我。”
秦仙仙气得伸手在他脸颊上掐了一把。
沈倾漓吃痛地皱了皱眉,把她的手拿下来握在掌心,眼神想旁边示意了一下,旨在提醒她房内还有其他人在,让她给他留几分薄面。
秦仙仙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不再有所动作。
陈军医低头默默地包扎着伤口,嘴角扬起一抹淡笑。
“这伤可得仔细照料才行,老夫记得府中那个来自春满堂的厨子,做药膳的手艺也是一绝,待会老夫开几个方子,就让他每日按着方子做就行了,吃上一段时日,保管凑效。”
“那个厨子还会做药膳?”秦仙仙问道。
沈倾漓也疑惑地抬了抬眸,视线正好与陈军医交接上。
只见陈军医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给他使了一记眼色。
沈倾漓瞬间了然,故作遗憾道:“那厨子做药膳是一绝,可惜现在人已经不在我府上了。”
“这有何难,我待会回府后便吩咐他回来。”
“但他若是回了侯府,你在秦府吃不好我也不放心。”
“现如今,还是你的伤比较重要,我又没有嘴馋到不分主次的地步。”
沈倾漓见眼前的鱼儿不上钩,又赶紧换了个说法:“要不这样,人还是留在你府上,然后你把方子带回去,以后他做好了药膳,你就送到侯府来,这样岂不两全其美。
秦仙仙隐隐觉得他似乎给她挖了个大坑,他这是打定了主意要框她日日都来侯府走动。
她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心下存疑道:
这厨子做药膳的手艺当真一绝?就非他不可了?”
陈军医和沈倾漓纷纷点头。
秦仙仙原本还想质问些什么,但在看到陈军医一副正派的表情后,突然又噤了声。
沈倾漓鬼点子多,想借此让她日日都来侯府相见,这事他是做得出来的。但陈军医如此稳重的人,又怎会同他一起诓骗自己,该是她自己多虑了。
“那好吧!”也就跑个腿的事,顺便还能盯着他养伤。
“那老夫就先回房里写方子,秦二姑娘你稍等。”
“陈军医我送您。”
秦仙仙把陈军医送出了院外,待再次回到房中时,沈倾漓已经穿好了外袍,二话不说便要拉着她往外面走。
“这么着急,要去哪啊?”
沈倾漓回眸一笑。
“去集市上看看场地,再寻些适合的人,明日便把你的《折梅》演出来。”
秦仙仙闻言脚步一顿,他居然来真的?她原本还以为他说着玩呢!
她看着他的手,心下有些不忍。
“还是等下次吧,时间太赶了,你身上还有伤,该好好修养才是,不宜因事操劳,待会伤口又要崩开了。”
沈倾漓看着她,眼神笃定道:“你耗费了这么多心神才写出来的话本,我既然答应了你,便得言出必行,怎能因为这点小伤,而让你的期盼落空了呢!”
秦仙仙闻言眸光流转,心下悸动之余,又多了几分怅然。
她不知道是该感谢老天眷顾,还是该指责它过于残忍,竟让她在这黄粱一梦里遇见了这样一个人。
她与他之间,触手可及却又似隔着一片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
“仙仙,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上一次,他赠她金簪时,她就是用这种眼神看着他。这眼神令他觉得害怕极了,让他恍然间有种这一切都不真实的感觉,有种她下一秒便会突然抽离的错觉。
秦仙仙掩去了眼中的失落感,突然上前拥紧他。
“别去了,我好想你,你就陪陪我好不好。”
沈倾漓轻轻回抱着她,心中的顾虑却更深了。这个拥抱,在他看来,除了那溢于言表的真情之外,还夹杂着几分难以言明的惆怅。
他似乎又看到了她心里那扇紧闭着的,他进不去的小门。
“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话音刚落,沈倾漓胸前的衣衫突然多了一些湿润。
怀里的人用眼泪回应着他的话,沈倾漓仿佛觉得自己像是突然坠入了无尽的深渊,恐惧感开始渐渐蚕食着他的心。
他很想追问下去,却又突然心生胆怯,只能静默无声地紧紧抱着她。
秦仙仙感受着他的心跳和气息,蓦地抬头看着他,眸光闪烁道:
“沈倾漓,今日我答应你的事,还作数的。”
她无力偿还他的好,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如上次一般以身相许了。仿佛这样,她对他的愧疚,才会少一些再少一些……
沈倾漓看透了她眼底的情愫,眸光突然冷了冷,淡淡道:“我送你回去。”
秦仙仙的眼泪一下就从眼眶里滑落下来,带着哭腔道:“我说什么你听不懂吗?”
沈倾漓看她这样,心中莫名就多了几分不悦:“秦仙仙,你无需用这种方式补偿我,你知道我最想要的不是这个。”
他想知道,她到底对他保留了什么。
“不是这个那是什么?”
沈倾漓闻言把她轻轻推开,低头看着她,神色晦暗不明地质问道:
“你心里是这样想我的?”
“不然呢?”秦仙仙冷笑一声。“你千方百计对我好,我却从未回过你半分,你不图我的回报,那图的是什么?我的心么?可笑,我的心从来都只想着自己。若是有朝一日,自由和你摆在我面前,我一定会选择把你抛下。”
她在那边还有两个爱了她二十多年的人在等着她,她绝对不会为了所谓的爱情,而去违抗系统,她一定要回去,她能给他的只能是短暂的感情和那一刻的放纵。
眼前的人在她说完这番话后,手臂上刚包扎好的伤口,又隐隐开始透出血色,渐渐漫得连外袍上都多了一抹鲜红。
秦仙仙紧咬着唇,心中万分不忍,她看着他的手,语气不免得软了下来,上前环住他的腰。
“你就当是一段露水情缘,日后你若爱上了别人,我——”她顿了顿,语气中多了几分酸涩。“我也绝不怪你。”
话音刚落,她没等到他的回复,却等来了一滴滚烫的眼泪。那滴泪落在了她的脸上,与她的泪痕交织融合在一起。
“秦仙仙,我给你自由,就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