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初刻,王泗翀的前锋终于赶到了程家堡附近。
程家堡南边是山岭,往北走一里多地就是渭河。
若是将大量步兵布置在山岭上,在这样一个咽喉之地,叛军确实不敢轻举妄动,除非先将山上的步兵消灭干净。
见前面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树木,前锋无法再前进一步,只能待在原地,等王泗翀到来。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王泗翀率主力赶到。
“王将军,唐军用树木将道路都堵住了,我们无法前进。”见王泗翀赶到,前锋校尉连忙上去禀报。
“能绕过去吗?”王泗翀问道。
“王将军,末将方才已经探查过了,从山边到河边,到处都是这样的路障。”前锋校尉说道。
王泗翀点了点头,命令步兵前去清理路障。
这时,前面山上鼓声如雷,旗帜招展,呐喊声一片。
“王将军,前面恐怕有唐军重兵把守。”一个步兵校尉说道。
“怕什么,本将军有两千兵马!”王泗翀大声命令道,“骑兵列阵警戒,步兵前去清理路障!
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申时之前,一定要将路障清理干净!”
几个步兵校尉闻言,赶紧带着军士们前去清障。
军士们脱了甲胄,有的用刀砍,有的用手搬,烈日炎炎,一个个挥汗如雨。
这时,一个军士一脚踩空,掉进了陷阱之中,底下尖锐的木签瞬间刺穿了他的脚掌。
他旁边的那个军士想拉他一把,没想到也被带了进去,腹部朝下,活生生被木签刺死了。
“都他娘的小心脚下!”一个校尉见状,大声喊道。
这时,山上的鼓声更加密集,呐喊声也更加响亮。
军士们愈发慌乱,每挪动一步都胆战心惊,生怕一不小心就掉进了陷阱之中。
见此情形,王泗翀大声骂道:“怕什么?唐军这是虚张声势!加快速度,否则军法从事!”
就在这时,又有数名士兵不慎跌入陷阱,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负责清障的步兵累得气喘吁吁,却只往前推进了不到一百步。按照这样的速度,到晚上也清理不完。
“你们步兵干什么吃的?怎么如此缓慢?”王泗翀满脸怒容地质问道。
“王将军,唐军砍倒的树木实在太多了,层层叠叠堆积着,我们又没有锯子和斧头。仅凭手中长刀,一刀砍上去,不过才砍出一个浅浅的豁口,根本快不起来!”一名步兵校尉满脸无奈地说道。
“王将军,我们也想快一点。但唐军在这里布置了很多陷阱,让我们防不胜防。方才已经有二十几个弟兄受伤,还有几个遇难了。”又一个步兵校尉诉苦道。
王泗翀只能干着急。
这时,洪判官走了过来。他让一个军士撑着伞,自己摇着扇子,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似乎这根本不是战场,而是他们家的后花园。
“王将军,这路障怎么还没打通?”见王泗翀一脸愁容,洪判官问道。
“我们没有携带斧头和锯子,树木又太多,脚下还有陷阱,一时破不开。”王泗翀一边说着,一边擦了把汗。
“王将军,也别太着急,我们到阴凉的地方慢慢等。”洪判官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见他话语中满是挖苦,王泗翀顿时气得青筋暴起。若不是看在他为自己求过情的份上,一定要让他好看。
见王泗翀不说话,洪判官又说道:“王将军,下官觉得,可以派人赶回华阴郡拿工具,再请大将军支援一千人马。
这样,我们在日落之前就可以将这些路障都破除掉。
如果实在来不及,明天再战也不为迟嘛。”
一时间,王泗翀被气得七窍生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前边山上的鼓声和呐喊声都停了,刚刚还飘着的旗帜也不见了,一时间悄无声息。
“王将军,对面的唐军跑了。”洪判官说道。
“何以见得?洪判官,你这还是第一次上战场吧?”王泗翀没好气地说道。
“下官确实是第一次上战场。但下官自幼熟读兵书,于这排兵布阵、行军打仗,也还知晓一些。”洪判官说道。
“唐军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我军若是退却,就中了唐军的奸计。
见我军没有退却的迹象,所以唐军就先溜了。等到我军将路障清理完毕,那时候他们就是想跑,也跑不掉了。”洪判官补充道。
王泗翀不置可否。这是一支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躲闪腾挪,并多次让自己吃亏的军队,怎么可能会悄无声息地走了呢?
“王将军,你不信?”见王泗翀不说话,洪判官继续说道,“我们不妨打个赌,就赌十两银子,如何?”
王泗翀默然无语。他在心里暗骂道:田大将军也真是,派这么个王八蛋前来添乱,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就在这时,只听对面有人喊道:“前面的叛军将士们听着,我乃官军校尉薛贵,奉王思礼大帅之命,前来给你们传个话。
你们被安禄山那厮蛊惑,逆天而行,祸乱苍生,人神共愤!天不灭你们,我必灭之!
我奉劝各位一句,不要助纣为虐,速速放下武器,赶紧投降,官军一定既往不咎!
若是执迷不悟,等下大军冲锋,一定将你们杀个片甲不留!”
那声音如洪钟一般传来,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薛贵之所以不提高适,而说王思礼,是因为王思礼官职高,名气大,和叛军打过仗,很多人都听说过他的大名。
如今,王思礼亲自赶到,带来的军队不可能太少。
“对了,忘了告诉你们,你们的斥候都是我杀的,探马是我抓的,昨晚的那场仗也是我打的!
我手上也没多少人,不过两百三十六人而已!没想到你们那么不经打,一触即溃!
我劝你们不要打了,立即投降官军,免得枉送了性命!
方才,我们王大帅说了,只要你们投降,官军一定优待俘虏!
愿意加入官军的,官复原职,绝无虚言!”
王泗翀看了洪判官一眼,只见洪判官脸上一会儿一阵红,一会儿一阵白,十分尴尬。
王思礼乃手下败将,怎么还敢出来?这一定是唐军故弄玄虚!
“妈拉个巴子的薛贵,少在这里蛊惑人心!”王泗翀深吸了一口气,怒骂道。
这时,对面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对面的弟兄们听着,我是王泗翀将军麾下队正龙禹义,昨晚被官军活捉,经王思礼大帅劝降,现已归顺朝廷!
弟兄们,你们都是朝廷的将士,被安禄山那叛贼蛊惑,不得已才与朝廷为敌!
如今朝廷有令,优待俘虏!弟兄们,速速放下武器,拨乱反正,朝廷一定既往不咎!”
此时,薛贵说一句,龙禹义就喊一句,喊得十分卖力。薛贵听了,心中十分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