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马车一路往学堂去,就一路有人在周围指指点点。
音量合适,慕唯坐在车里刚好听得见。
“水性杨花,呸!”
“真是不守妇道!”
“装得挺清高,什么东西!”
若鱼都快哭了:“小姐,她们说的是谁?”
慕唯道:“是我。”
“怎么会?小姐你…”
慕唯沉默,此时说的越多,越显虚假。
若鱼却道:“小姐,无论如何,奴婢都相信你!”
一双眼十分坚定。
这让慕唯心里好受了许多。
慕宴书也攥起了小拳头:“学堂那边的人也是这样说三姐的,实在太可恶了!”
苏语嫣的动作倒是快,一夜的功夫,竟然满城风雨。
这是想让她羞愧自尽么?可她偏不。
外面的人骂归骂,却并未有什么动作,也没敢拦车,或许是对驾车的青梧和雪妖有所顾忌。
论起难堪,当属他们两人。
雪妖愤恨的咬着牙,抽出长鞭向路边甩去,鞭声震天响,顿时就有妇人吓的妈呀一声。
青梧的脸色也不好看,若是真刀真枪的刺客,还能痛快的打一场,可这些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还多数都是妇人。
只好当作没看见,手上的缰绳又紧了紧。
学堂的门紧紧关闭,门外却被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堵着,青梧也有些头疼:“夫人,马车过不去了。”
学堂租赁的时间尚短,并未取名,也没有悬挂匾额,这些人能精准的找到这里,想来苏语嫣在背后没少出力。
外面一阵人声鼎沸,人人嘴里都污言秽语,慕唯打了帘子下车,顿时就有人高喊:“那女人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青梧和雪妖护在她身前,若鱼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手臂,慕宴书则害怕地躲在她身后。
“你还敢来?”
“她犯了七出之条,按律要浸猪笼,大伙一起上,将这个伤风败俗的女人抓起来!”
说着,人群竟然就朝她冲了过来。
若说路上的那些只是窃窃私语、指指点点,这里的就是明明白白想要她的命,戾气冲天。
雪妖手中长鞭一动,瞬间就缠住了那带头妇人的脖颈。
妇人毫无准备,突然被扼住咽喉,几个呼吸间脸色就涨得通红。
人群瞬间哑了火,随即有人尖叫出声。
慕唯淡淡地问道:“说吧,是谁让你聚众闹事的?”
那妇人眼中露出惊恐,吃力地说:“没、没人…”
慕唯本也不想为难她们,但若不拿出些手段,这些人会一直围堵在这里,慕苒之她们根本无法脱身。
雪妖手上用力,那妇人顿时就翻了个白眼,昏死了过去。
“啊,杀人啦!”
随着一声尖叫,人群顿时骚乱动荡起来,不是四下奔逃,而是有意无意地朝慕唯涌了过来!
有健壮的男子径直冲向她,力道之大,连挡在前面的青梧都险些被撞倒。
仔细看去,这些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中还带着十足的狠厉。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突然横冲直撞地过来,慕唯侧身一躲,那妇人扑倒在地上,手里的孩子也被摔出去老远。
定睛一看,孩子口唇青紫,哪里还有呼吸?
妇人起身,脸上癫狂之色尽显,尖叫着又扑了过来。
“是你杀了我的孩子,还我孩儿命来!”
慕唯心下骇然,这些人绝不是普通的百姓!
青梧飞身一脚,又将那妇人踢翻在地。
那妇人本就瘦得皮包骨,青梧又用了全力,身体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轻飘飘地飞了起来,摔在地上时,还喷出一大口鲜血。
几息的功夫,人群就将他们围住,几人将慕唯护在中间,安全圈却越来越小。
青梧吹了一声长哨,是黑甲卫的集结令。
雪妖却忽然揽住她的腰肢,她只觉眼前一花,就被带上了一旁的二层小楼。
“不要乱动。”
说着就又飞身落地,将若鱼和慕宴书都带了上来。
人数太多,又一味近身推搡,青梧两人束手束脚,场面渐渐不妙。
若不慎摔倒,定会被人群踩伤。
她扬声喝道:“你们是收了多少银钱,竟敢当街行凶,不要命了吗?”
不知是谁喊道:“命?家破人亡了,一无所有了,谁还顾及命!”
“你们以为有几个臭钱,就能为所欲为了吗!”
“我们从永州过来,一路被人追杀,老子的媳妇孩子都被砍死了,现在你跟我说要命?”
“对!姓周的不给我们活路,我们也要让他家破人亡!”
果然是永州!
可为何说是周亦卿不给他们活路?
慕唯有心辩解,但此时一句两句根本说不清,她只好大声冲着人群喊道:“矿洞一事尚未有定论,你们若是死了,还有谁能为他们申冤?!”
人群有一瞬间的停滞,慕唯还想趁热打铁,却被人出声打断。
“此事圣上已有结论,督统夫人如此妖言惑众,是哪来的胆子?”
慕唯心中一动,忙往后看去。
她站在阁楼上,一眼就将下方形势看了个一清二楚。
是肃王!
此人正负手而来,一旁跟着慕津礼和苏语嫣,身后两侧是长长的弓箭手和带刀侍卫,侍卫中间还站着一众普通百姓,粗略一看,足有百人之多。
慕唯心中一凛,竟如此兴师动众。
黑甲卫刚好在此时赶来,两方人马无声对峙着,难民也安静下来,整条街都弥漫着阴冷的肃杀。
肃王站定,笑道:“黑甲卫专职拱卫京城安危,轻易不能进城,何时成了你督统府的私兵?以公谋私,可是重罪。”
“还是让周督统出来吧,我带他去父皇面前请罪,兴许父皇会念在他过往的功劳上,网开一面。”
青梧一把抽出腰间佩剑:“夫人,青梧请战!”
慕唯立刻说道:“青梧,你退下。”
“夫人?”
“退下。”
以青梧和雪妖的战力,再加上黑甲卫的加持,肃王必定不是对手,但对方是皇子,他们是臣子,一旦动手,就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
若肃王说她造反,她都百口莫辩。
到时只能任人宰割。
慕唯强压着心中愤怒,冷声道:“我夫君遭小人暗算,不能来见,还请王爷恕罪。”
“哦?”肃王挑眉:“不知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竟能伤到周督统?”
“王爷心知肚明,何必再来问我。”
肃王心道这女人思虑周全,言语间滴水不漏,的确不那么好对付。
不过没关系,在他看来,周亦卿中了金蚕蛊毒,死定了,他有很多时间慢慢对付这个女人。
索性不再与慕唯纠缠,他漫不经心地看着难民,轻蔑道:“竟敢对督统夫人围追堵截,真是一群刁民,死不足惜,放箭。”
随着话音落下,密密麻麻的箭雨便射了过去。
“住手!”慕唯大声喊道,却根本无法阻止,眼睁睁看着几十条人命瞬间陨落,大街上血流成河。
她通体冰凉,冷声质问道:“肃王,你竟敢当街行凶?”
肃王却一耸肩:“这些人以下犯上,就是到了父皇面前,也是死路一条,怎么,你心疼了?”
不是说肃王宅心仁厚吗,为何这人如此阴冷肃杀?
见慕唯不语,肃王又阴恻一笑,指着身后的百姓无辜道:“慕唯,你看看他们,可是一早就等在本王的府外,要本王将你沉塘,还京城一片天朗气清呢。”
身后的百姓在他的煽动下,忽然齐声大喊:“沉塘、沉塘、沉塘…!”
阵阵喊声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肃王笑得猖狂:“为了顺应民意,本王也实属无奈,督统夫人,不如你就体谅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