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轩轻敲了下烟蒂，烟灰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皮鞋上，低垂着视线随意地跺跺脚，语气笃定地开口道：“你开枪了。”
顾宴没有否认，“他想伤害我女儿，我那一枪是冲着他心脏去的。”
“可惜，”顾宴遗憾地说道，“没死成。”
裴轩眯起眼睛，语气严厉地说道：“顾宴，你这是在犯法，我有权逮捕你！”
顾宴垂着眼帘，面色淡漠，“你知道的，如果我要杀人，你们连他的尸体都见不到。”
“至于要不要逮捕我，让你过来，是因为我有一件事跟你说。”
裴轩与顾宴对视，一方眼神锋芒强劲，似乎能一眼洞察人们心中所思。
一方眼神淡漠，仿佛世间万物都不能进入他的眼中。
一人穿着警察制服，一人穿着高雅的西装，二者都有一张足以让人恍神的脸庞。
然而此时，他们周围暗潮涌动，仿佛有无形的气场在彼此威胁碰撞，疯狂地叫嚣。
一时之间在场众人都不由自主地放浅呼吸，不敢做多余的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裴轩被指尖的烟头烫了一下，烦躁地碾了几下。
“有话就说！”
顾宴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他，示意他看看。
“装神弄鬼。”裴轩暗骂了一句，不耐烦地快速地翻看着。
然而，文件上的内容，让他的面色逐渐变得凝重。
猛然抬头，语气焦急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消息是真的吗？”
顾宴：“这也是我偶然之间获得的消息，前几天公司内部出现了问题，就审了几个人，这是其中一个透露出来的。”
裴轩捏紧手中的文件，不顾手指被锋利的纸张划伤。
“……你要是敢骗我，裴家不会放过你的！”
顾宴神情淡定，丝毫看不出害怕。
“你要什么？”
“今天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但是和我顾家没有任何关系。”
裴轩是一个洞察力极强的人，顾宴知道，他已经从林晴川的伤势中对他们有了怀疑。
为了保护茶茶的安全，他只能拿出能够让裴轩心动的东西。
裴轩沉默片刻，“好。”
顾宴轻点头，转身上车，准备离开。
裴轩注视着顾家的车渐渐远去，眼中仍有一丝探究。
突然，茶茶从顾宴怀中探出头，小手伸出车窗轻轻一挥，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望向裴轩，满是纯真无邪。
“警察叔叔，再见呀～”
裴轩的心莫名一软，手中的烟蒂无意识地在车身上轻轻一点，火星四溅。
他深吸一口气，将烟缓缓吐出。
裴轩低声自语：“罢了，这次就放过他们，毕竟……”
他抬头望向远方，眼神复杂，最终化作一声轻叹，转身大步流星走向警车。
“收队！”
……
顾夏洵惊魂未定地深吸了一口气，“吓死我了，裴二叔的眼神真吓人，再和他对视一会，感觉我今天穿的什么颜色的秋裤都被他看穿了。”
茶茶连忙抱住三哥，小手一下一下地拍在他的胸口，软软地安慰道：“呼噜呼噜毛，三哥吓不着。”
“你个小鬼头。”顾夏洵捏着茶茶的脸蛋，向两边扯开，“下次可不许干这么危险的事了，如果刀子划到你了怎么办。”
见茶茶似懂非懂地点头，心里些许无奈，虚张声势地说道：
“到时候这张可爱的脸蛋就被划成花脸，咪咪看了都以为你是同类。”
茶茶缩了缩脑袋，没听懂哥哥的言外之意，一脸兴奋地说道：“好耶！我要变得和咪咪一样！”
“……”
顾夏洵不想搭理这个小笨蛋，扭头看着窗外，疑惑地开口：“爸？我们去哪？”
这条路和来的时候不一样，而且周围有很多的小村庄，偶尔还有几个僧人路过。
顾宴专注地处理手下的工作，抽空回了一嘴：“万安寺。”
顾夏洵震惊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从来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狠心。
“爸，茶茶也是担心你才咬了苏志远一口，她已经知道错了，你没必要把她送到寺庙里去当小尼姑吧！”
茶茶像一只小仓鼠一样嚼吧嚼吧嘴里的奶糖，茫然地抬头。
妮菇是什么？好吃吗？
顾宴：……
有时候真的很想把这个儿子丢下去。
“你在想什么？只是去寺庙里拜拜。”
顾夏洵松了一口气，调侃地说道：“爸你还信这个？”
顾宴收起电脑，沉默片刻。
缓缓说道：“为了你们，我愿意信一回。”
顾夏洵微怔，也沉默了。
认真注视着父亲，似乎从妈妈难产去世以后，这个男人几乎就没有再笑过，与他们几个孩子，也没有太多的交流。
楼上书房里有个隔间，里面全部都是他和妈妈的回忆，无论多忙，每周他都会在里面待一晚上。
十几年来一直如此。
小时候他问爷爷，妈妈在哪里？
爷爷总是看着自己叹气，不说话。
直到有一次，他偷偷来公司里玩，撞上了从爸爸办公室里出来的一个合作伙伴。
似乎和他爸谈崩了，面色阴沉，看见自己时骂了一句，“果然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克死了自己的妈妈，还有脸活在世上！”
当时只有六岁的他，听懂了他的话。
原来，是自己害死了妈妈。
合作人走后，他一个人蹲在角落里，直到天黑后，父亲疲惫地从办公室走出来看见了他。
顾夏洵已经忘了当时他是否哭着向父亲说对不起。
只记得父亲沉默地将自己抱在怀里，从那天以后，他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个骂他的合作人。
也再也没有问妈妈去哪了。
……
“哇！好漂亮的房子～”
茶茶的一声惊叹让他思绪渐渐回笼，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父亲，也向窗外看去。
好在有茶茶，自从她来到家里，父亲的笑容更多了，家里的交流也变多了。
她就像是一个小太阳，温暖着所有人的心。
茶茶趴在车窗上，看着越来越近的寺庙，眼中尽是好奇。
“爸爸，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顾宴眸中闪过一丝怀念，开口说道：“一个被诉说了很多愿望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