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谢砚辰收到了一大盒绒花,各种颜色样式都有。
他抿了抿唇,说道:“她怎么不进来?难道还要我去请不成?”
清风叹口气,从昨晚开始就觉得自家二爷有些不正常,本以为是累的,睡一晚就能好,现在感觉并没有好转。
“爷,你说世子妃嘛?”
谢砚辰脸色冷下来,睨他一眼。
“世子妃并没有过来,这绒花是派院里小丫鬟送来的。听说世子妃看今儿个天气好,跟着哑婆出去了。”
谢砚辰看了一眼外头的天气,阳春四月,确实是好时节。
他将绒花放到一旁,吩咐人把沈栀意送给连翘的谢礼同几只烤鸭一并送过去。
自己则出门去上差。
虽然担了纨绔的名单,但是偶尔去做做样子还是要的。
沈栀意还是带着上次两个侍卫出的门。
这一次她直奔漱芳斋,在看到二楼的天字一号挂起了有客的牌子后,选了一堆书,让侍卫给自己抱进了天子二号房。
并说自己想要安静看会儿书,让他们守在外头,不许人来打扰。自己不吩咐,也不许进来,有哑婆陪着就够了。
侍卫们遵令照做。
等两人关门出去后,沈栀意轻轻在窗棂上敲了三下。只见门板隔断被人打开,裴行之出现在对面。
哑婆和裴行之的两个侍卫带在一号房,将二号房留给了沈栀意和裴行之两人。
漱芳斋是文人雅士看书对弈的地方,这天字一号房和天子二号房是可以打通,方便举行文人对诗等活动的两个包房。
从前他们两人偷溜出府,混在人群里,见识过这两个包间的玄妙。昨日同哑婆约定时,裴行之便想到了这里。
裴行之细细打量沈栀意,藏不住的关心。
“你那日回去后,可有好好调养身子?”
沈栀意笑着转个身,“裴表哥请放心,大好了。”
裴行之见她气色尚佳,松了口气。
“我只知你这些年日子过得艰难,但从没想过,你或许还另有隐情。若是我早知道那些,我一定会不顾一切,早将你接离沈家。”
沈栀意顷刻之间变了脸色。
“你知道了什么?”
裴行之从回来掏出手帕。
手帕一角被烧开,里面居然还有夹层。只是夹层里的东西已经空了。
沈栀意冲上去,抢过手帕,眼尾发红,压着声音问:“这里面的东西呢?”
裴行之拿出一张牛皮信纸,小心打开,展露出里面的另一块轻薄雪白的绢帕。
沈栀意接过绢帕,那上头用银色丝线,绣着几排小字,不背光根本看不出来。
“沈寻文,害我林氏满门。南街,绸缎铺子,查账本。同阳县,老庄子,找邱明。”
沈栀意看完,又用颤抖的手,慢慢摩挲每个小字。
这是娘的绣工,是娘的字迹。
害我满门?
沈栀意整个身子开始止不住颤抖,只觉得站立都变得有些艰难。
她踉跄两步,裴行之赶紧在身后撑住她。
“知知,你还好吗?”
沈栀意惨白着一张脸,扭头问他,“难怪他总说他一时手软留下我,要我感恩戴德。”
“原来他手上早就沾满了我林氏满门的鲜血,多我一个又如何?”
“我五岁那年问阿娘,为什么外祖父许久都不来看我了?阿娘只是哭,哭着告诉我,说外祖父染了急病,起不来了。”
“不过一个月后,同阳县青石镇被土匪洗劫,我的三个舅舅同舅娘,表弟妹们正巧在回去扫墓,全部惨死青石镇。”
“我阿娘抱着我哭了一夜。哭着说,土匪多可恨,多残忍,整个青石镇的人都杀了,一个活口都没有。”
沈栀意如鲠在喉,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她只觉得心口好疼,疼得她快要不能呼吸。
她像缺氧的鱼,张开嘴巴,用力的大口吸着气,双眼蓄满泪水。
裴行之心疼不已,扣住她双肩说道:“知知,我在这里。你安全了。”
“你若想哭,就哭出来吧!”
沈栀意眼神空洞,瘦弱的身子都在颤抖,她咬住自己手掌,喉间发出低低呜咽声。
裴行之感觉自己的心被剁得稀碎,他再也顾不得其他,一把搂住沈栀意,扯出她的手掌,将自己手掌递到她唇边。
靠近她低声说:“你若是难受就咬我,不要伤害你自己。”
“你母亲也不想看到你伤害自己的。”
沈栀意双眼猩红,想到母亲,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怕被门外侍卫发现,她紧抓住裴行之的手掌,重重咬了下去。
顷刻之间便出了血,她滚落的热泪冲淡了手背的血渍,混在一起,滴在沈栀意雪白的裙摆之上。
裴行之忍着疼,紧紧搂着沈栀意,让她靠在自己怀中,尽情地发泄愤怒与悲伤。
两人像孤独无助的小兽,受伤后紧紧依靠在一起,彼此依偎。
却没注意到,在斜对面的酒楼里,有一个人面若寒冰。
谢砚辰去兵部走了一圈,问了自己想要问的消息,便又开始开启街溜子模式。
经过庆丰源时,想起沈栀意送来的糕点。
想着沈栀意专门出来让哑婆排了那许久的队,都要买到这糕点吃,想来是挺喜欢的。
他大踏步进了楼,开口就要老板给他十盒,也不管后头那排了老长的队。
“这位爷,本店这绿豆糕需要排队购买。”
老板为了保证金字招牌,谁来都要排队购买。
当然配的小二,也是最有眼力见。
看谢砚辰衣着便知道是得罪不起的。耐着性子解释,还会来事的将谢砚辰请到了上房休息,配好了果子点心让他稍等,等到号了,再给他送来。
赶巧谢砚辰今日心情不错,倒是也不找麻烦,闲庭阔步地就跟着上了楼,吃着瓜子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
不留神的功夫,就看到沈栀意出现在斜对面的漱芳斋包房中。
谢砚辰低头一笑,还没有任何动作,就见到旁边包房里的裴行之。
谢砚辰当场就沉了脸。
接着他就见到裴行之从怀里给了沈栀意一块手帕,那沈栀意就哭着被裴行之拥进怀里。
他墨眸似海,翻起惊涛骇浪。手中的茶杯被他捏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