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辰安排的人守在沈栀意的院子里,沈栀意睡了十年来最踏实的一觉。
她不担心自己会莫名其妙地被抓出去受各种惩罚,也不担心自己会突然被找个理由悄无声息地害死。
而另一边,沈静姝院子里的灯火却是亮了一夜。
沈静姝回了院子只觉得身上又冷又难受,还没去找大夫,就有大夫来看她。
一问居然是谢砚辰派来的,还给她开了药,说吃了药精神好些,才不耽误做发簪。
沈静姝觉得谢砚辰这般关心自己,喝药都如同喝糖水一般,甜滋滋的。
忍着全身不适,硬是熬了个通宵,勉强雕了一支发簪出来,赶在沈栀意出府前送了过去。
沈栀意看都没看一眼,就让哑婆帮她收进箱子。
沈栀意经过这几日的事情,已经隐约猜到谢砚辰的身份。想着他今日会不会代表英国公府前来迎亲。
可是沈栀意从头到尾都没见到他人。
在上花轿时,是李妈妈扶着她上的轿。
“李妈妈,我阿婆呢?”
沈栀意小声问道。
隔着红盖头,沈栀意看不到李妈妈表情,只听她回道:“沈夫人说沈二小姐病倒了,院里缺人手,哑婆最是能干,便留下来照顾一二。”
沈栀意脸色一沉。
他们想扣下哑婆当人质!
“世子妃,上轿吧!别误了时辰。”
李妈妈出声催促,半推半扶地将她请上花轿。
沈府出嫁的队伍浩浩荡荡前往英国公府之时,谢砚辰正在城西花船上抱着美人,听着小曲。
同船公子哥笑着同他碰杯,“二少,你大哥今日成亲,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说回去看看?”
谢砚辰一口饮尽,然后摸了一把身旁美人的脸蛋,嘴角勾起一抹笑来,“这算哪门子的成亲?”
“不过是走个仪式,酒席都没一桌,亲友更是没有邀请一个。回去连杯酒水都讨不到喝,还不如在这船上舒服。”
“有酒,有曲,有美人,还能随性玩牌九。”
他一手抱着美人,一手将手上的牌九翻开,得意大喊,“通杀!”
“小爷这牌好得很,今儿高兴,今日船上所有开销,爷买单!”
谢砚辰话音刚落,那群公子哥同陪酒的美人都欢呼起来,大喊着:“二爷大气!”
谢砚辰风流不羁,提起酒壶纵情饮乐,眼中隐隐透出凌厉的锋芒,不时关注着不远处船舶的动静。
半个时辰后,不远处突然传来躁动,原来是不远处的一艘画舫出了事,死了几个人,凶手还跑了。
谢砚辰脚步虚浮,摇摇摆摆,骂骂咧咧。
“真是败兴,多好的天呀!怎么就死人了呢?不玩了不玩了,晦气晦气!”
他丢下一半袋银锭子,偏偏倒到让清风扶着自己上了岸。
刚一坐进马车,谢砚辰立刻变了一副面孔,没有半分醉酒模样。
“公子,人员已经处理干净。”
山川恭敬禀报。
谢砚辰点点头,接过温热的帕子擦了擦脸,又仔仔细细擦干净了每个手指。
“国公府那边什么情况?”
“国公爷从军营回了府,按时辰应该已经到府上了。钦天监的大人也动身去国公府了。只是这次前去的,并不是赖大人,而是张大人。”
谢砚辰正提笔写着东西,笔锋一顿,“张见?”
“是。”
谢砚辰眉头一皱,略思忖,吩咐道:“让府上的人打起精神,万不可掉以轻心。”
“另外现在我们就往府上赶,待我写完,你立刻安排人送到里头去。”
山川是谢砚辰在外行走的贴身侍卫。知道东西送到‘里头’的重要性,立刻将谢砚辰的吩咐交代下去。
沈栀意坐在轿子里,无比忐忑地来到英国公府。
她设想过很多次,今日自己要面临的情况,却没想到,刚到府上,同一只公鸡拜完堂,就端来三个盘子。
盘子里分别放着,白绫,匕首,和一壶毒酒。
沈栀意怯懦地跪在那里,隔着红盖头,听到一道温柔的女声,“你选一样吧!”
直接而残忍。
“或者你更愿意活埋。”
沈栀意心跳如擂,手心全是汗。她顾不得礼仪,自己掀了盖头,也不看上头的人是谁,直接磕头求饶。
“王爷,王妃,求你们饶我一命。世子那般好的人,若泉下有知,定然也不愿背负杀孽。”
坐在上首的妇人仪态端庄,鸦青色云鬓只用两支东海珠发簪挽着,姣好的面容上有一双含雾凤目,隐隐有散不开的愁云笼罩,让人心生怜悯,又心怀敬意。
“你从未见过我儿,怎知他是个怎样的人?”
说话的,正是国公府王妃,崔容音。
沈栀意道:“王妃容禀。小女家世低微,便是世子早逝,我也是不配与之相配的。即便如此,府上仍旧为我备下那般丰厚的聘礼。”
“可见国公府主子的宽厚仁慈。就这一点都能知道,你们二位的儿子定然也会是位宽厚善良的好人。”
“这样的世子,又怎么会忍心让一个无辜的人陪着他去死?若是他泉下有知,也定然魂魄不得安宁!”
沈栀意话音刚落,一个身影忽地冲上来,重重扇了她一巴掌。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
肖姨娘哆嗦着指头,怼着沈栀意鼻子骂道:“混账东西,你居然敢诅咒世子。若是影响世子的安息轮回,你沈家上下的命都不够赔。”
谢老王爷连忙起身拉住她,“萍儿,我知道打小心疼嘉志。倒是也不用这般激动,小心你的身子。”
王妃在旁看着,神色淡淡,好似并不关心自己丈夫对一个姨娘嘘寒问暖,过分关心。
她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就是儿子,可如今儿子也去了,更没有多少她在意的了。
她看着眼前跪着的小姑娘,她一只手捂着脸,双眼出奇的亮,如同深夜里的星辰。
那是对生的渴望!
一双眼眸里熊熊燃烧的是活下去的热情。
死气沉沉的国公府,好似一下被点亮。
她听李妈妈说过她的遭遇,过得很苦。如果可以,她并不想夺人性命。
沈栀意的话也正戳中她心中忧虑。她喃喃自语,
“我儿,你真的会想要扼杀一个活人去陪你吗?”
此时外头匆匆忙忙赶来一人。只听他大声喊道:“王爷王妃切不可心软,这沈栀意今日必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