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臭黏液溅上衣襟时，青年嫌恶地皱眉：“这趟差事，非得让那丫头赔我两百灵石不可。”
浓雾另一端，真正的凤栖梧正攥着断成两截的玉簪发抖。脚下大地忽然震颤，隐约听见熟悉的嗓音穿透雾墙。
“谁在那儿装神弄鬼？”她将簪尖对准声源，冷汗顺着脊背滑落。寂静重新笼罩四野时，少女没发现背后雾气正凝成新的轮廓。
浓雾深处传来细微脚步声时，凤栖梧本能地攥紧了袖中匕首。当看清来人面容的刹那，指节因过度用力泛起青白——那个总在午夜梦回时浮现的面容，此刻正噙着熟悉的戏谑笑意向她靠近。
“居然是你...”她听见自己声音里掺着砂砾般的哽咽，尾音在潮湿的雾气中微微发颤。本该是咬牙切齿的控诉，出口却成了某种委屈的控诉：“若不是你那些鬼主意，我何至于被那帮老东西算计到这种鬼地方！”
玄衣少年垂在身侧的指尖动了动，月光掠过他腰间缠着的银丝软鞭。在凤栖梧来得及后退之前，他忽然张开双臂，衣袂间逸出若有似无的沉水香。
“你疯了吗！”她仓皇后退半步，耳尖不受控地漫上绯红。话音未落，靛青裙裾突然自身侧掠过，另一个自己如归巢的燕雀般撞进对方怀里。两个相拥的身影在月光下投出交叠的剪影，少女垂落的发梢正巧拂过少年指间的银戒。
真正的凤栖梧僵立在五步之外，喉间像被塞进整块寒冰。那个与自己别无二致的“凤栖梧”正仰起脸，水眸中流转着蜜糖般的光泽。
当楚铭带着薄茧的掌心抚上替身发顶时，她颈后突然窜过细密的电流。
“这是...共感？”她盯着替身耳垂上与自己相同的朱砂痣，忽觉后背传来不属于自己的温度。暗香缠绕的错觉中，竟能清晰感知到对方胸膛的起伏，甚至听见血液在少年腕间奔涌的声响。
雾气深处传来骨笛的呜咽，替身腕间的银铃应和着发出脆响。凤栖梧突然惊觉楚铭瞳孔中泛起的血色，那抹猩红正沿着虹膜纹路悄然蔓延。怀中少女仍沉醉地数着他的心跳，全然不知抵在后心的指尖已凝出寒芒。
“动啊！”凤栖梧拼命催动丹田真气，冷汗顺着蝴蝶骨滑进衣领。她看着替身腰间的护心镜开始龟裂，而自己的双腿仿佛被钉入地底的玄铁桩。当第一滴血珠从替身唇角溢出时，她终于从喉间挤出破碎的气音：“破！”
血色残阳下，楚铭的手指突然抚上怀中人的后颈，这个看似亲昵的动作让十丈外的柳凤栖梧脊背发凉。
她看见对方袖口滑出的玄铁刃泛着诡异紫芒，分明是魔宗特有的噬魂刺——这件本该插向自己的凶器，此刻正抵在替身傀儡的命门。
“小心！”柳凤栖梧的示警卡在喉间，只见寒光没入青衣女子背心。被刺者茫然抬头，露出与柳凤栖梧七分相似的容颜，胸口绽开的血莲迅速浸透纱衣。
更骇人的是那柄魔器竟化作黑雾渗入伤口，在傀儡体内勾勒出与柳凤栖梧完全重合的命纹。
撕心裂肺的绞痛骤然席卷全身，柳凤栖梧踉跄扶住古树。她清晰感受到生机正通过某种咒术纽带被疯狂抽取，丹田运转的玄冰诀完全无法阻滞这种源自同源魂魄的掠夺。
当替身傀儡彻底消散时，她看见楚铭掌中缠绕着闪烁幽光的命线，那分明是从自己神魂剥离的本源之力。
三百里外的观星台上，楚天把玩着掌心悬浮的水镜。镜中映出禁地发生的种种，当看到柳凤栖梧倒地瞬间，这位天剑宗长老轻弹指节震碎幻象：“倒是个痴情种，可惜了那丫头的九阴玄脉。”他转身对着阴影中待命的暗卫挑眉，“去检查祭坛，魔种既成，也该准备迎接圣主降临了。”
禁地浓雾深处，真正的楚铭正以剑为笔在地上疾书。破妄瞳术穿透层层迷障，暴露出脚下绵延百丈的转生大阵。阵纹中涌动的暗红流光，与柳凤栖梧先前所见噬魂刺的黑雾如出一辙。他剑锋突然顿在阵眼位置，那里赫然刻着楚天的本命符印。
阵中迷雾翻涌，楚铭的衣袍被无形力量掀起涟漪。虽然研习阵法时日尚浅，青年仍能辨认出脚下流转的暗金色符文，只是其中玄机难以参透。
持续催动精神力探路半个时辰后，楚铭忽然按住额角——长时间精神高度紧绷让他的太阳穴隐隐发胀。正要撤回感知稍作调息，雾气深处蓦然现出青色衣袂。
“嫣...然？”楚铭瞳孔微缩，疾步穿过交错的光纹。当看清少女侧颜的刹那，紧绷的心弦刚要放松，变故陡生！
百步外的青衣身影毫无征兆地软倒在地，周身灵气如退潮般消散。楚铭甚至来不及惊呼，体内元气已本能地沸腾起来，足尖点地的瞬间在阵纹上激起刺目星火。
残影掠过十二道阵基石柱，楚铭半跪在地时，怀中人儿的体温正以可怖的速度流失。他掌心涌出淡金色光晕，精纯元气沿着少女经脉游走探查，却在丹田处撞上诡异的虚无。
“经脉完好，气海无损，为何...”青年喉头发紧，怀中渐冷的躯体让他指尖发颤。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他猛然咬破舌尖，以痛楚刺激即将透支的神识再度清明。
血色从唇角溢出的同时，楚铭眼底浮现金轮虚影。当灵视完全展开的刹那，两人所处的空间骤然扭曲——八十一重嵌套阵图在脚下显现，而凤栖梧心口位置，赫然浮现着猩红的阵枢图腾。
血色符文在地面缓缓流转，楚铭指尖发颤地探向凤栖梧鼻息。少女周身浮动着萤火般的微光，那些逸散的生命力正被某种力量牵引着，尽数注入她身下的青玉阵盘。
“起！”他抄住凤栖梧腰肢猛然发力，却像是拽住了千钧山石。少女素白衣袂仅仅扬起三寸，又被无形锁链重重扯回原位。冷汗顺着楚铭脊梁滑落，阵法暗纹竟如活物般缠上凤栖梧脚踝，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紫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