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面色愈发凝重，“可我楚家军都是经过层层筛选，忠心耿耿，这内奸之人……究竟是谁？”
楚执柔回道：“在军中能有这般权势之人，又岂会是普通将士，只怕就是父亲亲近之人。”
“亲近之人？”
楚锦宸呼吸不由地放缓，瞳孔转动了几下，然后定住了，语气似乎有些怀疑，“我好像记得，战前连将军的亲信似乎调走了些精锐部队……”
“连伯伯！”楚执柔惊呼一声，“兄长，你确定吗？”
连伯伯是父亲的亲信，甚至父亲曾在战场中多次救过他的命，她想不到连伯伯会有何理由背叛。
兴许是兄长记混了？
还是确有此事？
她虽然不怀疑人心，但人心瞬息万变，她不敢去赌。
“昭昭……我……”楚锦宸有些犹豫，他只是隐隐约约记得有这件事，但又不敢肯定。
因为就连他也不想将这些事联系在一起。
楚执柔听见他叫自己“昭昭”，心中一动，便知道兄长的情况的确在好转，距离完全恢复也只是时间问题。
“那既然你们也无法确定谁是始作俑者，那不妨让知道的人来说。”徐州野将目光落到楚曜身上，似笑非笑道：“你说是吧？小鱼。”
楚曜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大脑一片空白，后脑勺阵阵收紧，心脏咚咚狂跳起来。
“我……我不知道……”他神色慌乱地避开徐州野的目光，下意识地想要躲在楚执柔身后，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只怕再也不配拥有家人了。
强烈的愧疚感涌上心头，他急得红了眼睛，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只能抿紧了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
“郎君，你这是何意？”楚执柔蹙着眉，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
徐州野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目光灼灼地盯着楚曜，“你还要瞒着大家吗？难道我们对你的好你都感受不到吗？”
楚锦宸轻轻唤了声，“曜儿……”
这一声曜儿好似击垮了他最后一道防线，他惨白着脸，紧咬着下唇，颤抖的声音半天才说出一句话，“阿爹，对不起，曜儿不是故意瞒着你们的。”
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再也没有资格这样叫了，他是个品行卑劣的骗子，是个窃夺别人身份的小偷，他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属于楚曜，不属于小鱼。
谎言被戳破，让他感到无地自容，他实在受不了此刻大家看他的眼神，恨不得夺门而出。
可他如今又能去哪呢？
楚执柔见他这般，哪里还不明白。
曜儿和当初的杨氏只怕都是那人派来的棋子，只不过曜儿实在与兄长长得太过相似，加上种种身份上的巧合，让他们都相信了。
她的心脏好似破了个洞，冷风不停地往里倒灌，心寒的感觉充斥在她的四肢百骸，男孩的慌乱极为有力的，一点一点地砸在她的心上。
生气之余，更多的是失望。
小鱼将她的神色收入眼底，心狠狠一沉，一股强烈的恐慌感攥住心脏，“姑姑，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不要我……”
小鱼很想上前抱住姑姑，却又怕会惹她生气，只能目光紧紧地盯着她，就连眼泪也憋了回去，生怕会惹她厌烦。
楚执柔闭上了眼，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转过身子，“你别这样看我……”
她不知道往后该如何面对曜儿。
不，应该叫他小鱼了。
徐州野伸手将人揽至怀中，抚摸着她的头发，“这件事说到底也不全怪他，我知道你难受，但我们还得靠他查明真相。”
感受到怀中的人似有若无的回应，他这才看向楚曜，语气平和道：“小鱼，我们并非是要责怪你，我们只想知道真相，你可知到底是何人指使你这样做的？”
小鱼面露难色，纠结道：“我……我其实也不清楚他们是什么人，他们把我抓起来，不听话就会打我，就连那个大婶也要打我……”
说着，他的身子不由地颤抖起来，好似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楚执柔回忆起当初曜儿身上的伤痕，心中隐隐刺痛。
原来那些伤就是这样来的。
她虽然有些失望他的欺骗，但终究是当做亲侄子疼爱一年，哪能说放下就放下。
“你就没看到他们的长相吗？”楚执柔不甘心地问道。
小鱼见姑姑终于肯跟他说话了，心中一喜，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见过一个！”
当时他被关在屋子里，晚上他听见了什么动静，像是有人在哭泣，他就扒在门缝上看了看。
然后就见到了令人费解的一幕。
他虽然不懂他们在做什么，但他潜意识觉得脸红，不敢再看下去。
方才那一眼，也足以他看清男人的长相。
楚执柔追问道：“那你可还记得长什么样？”
小鱼回道：“我记得，我可以画出来！”
所幸楚执柔将他送去私塾学了一年，不然仅凭一个稚童模糊的描述，他们还真不一定能猜出来。
小鱼也学着楚执柔的样子，拿着簪子在地上画了起来，他的画技有些稚嫩，但还好不算抽象。
不多时，一个大致轮廓便出来了，画上的男人浓眉大眼，一张国字脸显得格外威严，额头方正，嘴唇宽厚，看起来属实像个老实人。
楚锦宸瞧着地上的画像，心中一凛，沉声道：“这……这是赵崇山！”
楚执柔问道：“兄长，他是何人？”
“连祁远的谋士。”楚锦宸咬着牙，愤恨道：“果然是他，他怎敢如此忘恩负义？我定要替父亲斩了他！”
楚执柔安抚着他，“兄长别太着急，当务之急咱们要先找到证据，况且他如今远在北疆，手中又握有兵权，难保逼急了他不会狗急跳墙。”
“娘子说得在理，咱们如今要找到他的把柄。”徐州野点头认同道。
楚锦宸压下心中的怒火，冷静道：“当初我与父亲迎战赤渊国，因粮草延误，援军未至，遭十倍敌军围剿，若不是父亲拼死为我杀出一条血路，只怕真就让他得逞了。”
“粮草……”
楚执柔垂眸思索着，然后说道：“粮草改道必留批注，我们需要去兵部档案库，查到当年的粮草调度记录，按照时间推算，大概是永昌七年的秋册。”
说罢，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徐州野，“郎君，这件事就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