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的秋天没那么热，侯勇带着沈霄走在街上，找了半天，才在一个胡同里看到一个“刻章”的小牌子。
摊子不大，一张桌子支在外面，一个看起来约莫四十多岁的男人正坐在小马扎上，认真地摆弄着手里的一方印章，刻的什么字没看清楚，但是个方形的，估计是自个儿私用的。
“老板，能刻公章不？”
侯勇蹲在小摊旁边，开口问了一句。
那老板抬头看了两眼侯勇，又瞧了瞧旁边站着的沈霄。
“刻公章那可是违法的。”
侯勇还想再劝两句，老板又悠悠地冒出来一句，“得加钱。”
“行，钱能加，多少钱，多长时间能搞定。”
“二百块一个章，先交一百定金，明天过来拿就行。”
“太贵了老板，你这是欺负我们外地人啊。”
侯勇好笑地说着，这玩意你搁到后世，哪怕是正规刻章的也就一百八，倒推三十年反而贵得离谱。
“五块钱一个吧，多了我也掏不出来。”
“五块钱我给你刻俩，只不过是私章。”
摊主撇了一眼侯勇，一边低头继续摆弄自己的印章，一边嘀咕道：“嫌贵你去办正式的啊，搁我这弄什么假的，年纪轻轻的不学点好，搞这些个歪门邪道的。”
“你说啥。”
沈霄是个暴脾气，当即上前一步就要撸袖子，那中年男人却瞥了他一眼，“咋的，你想练练？小崽子，别看你块头大，老子玩了半辈子刻刀了，你敢跟我动手，我就让你看看啥叫庖丁解牛。”
说着，摊主比划了一下手里的刻刀。
“别，没必要，这是干啥呢。”
侯勇一把抓住沈霄的胳膊，朝着摊主笑道：“老板，我这确实是有用，你看这样行不行，十块钱，你帮我刻一个公章，出事儿了也保证找不到你头上。”
摊主看了两眼还不服气的沈霄，转头看向侯勇，“刻啥。”
侯勇将口袋里的一张纸递了过去，摊主打开看了一眼，上面写着“安欣日化股份有限公司”，随后摊主摇了摇头，将纸推了回来，“字儿太多了，得加钱。”
“十五块，你要是不行，我就找别人了。”
侯勇有些不耐烦了，摊主砸吧了两下嘴，然后从一旁的摊子上摸出一根抽了半截的烟，点燃之后用力抽了一大口，“那就留五块钱定金吧，明天这个时候过来找我拿印章。”
“老板，你不会拿钱跑路了吧？”
看到他答应得这么快，侯勇四下打量了一圈，没办法，这他娘的是个流动摊位，就像擦鞋匠一样，摊子一收拎着就走，真要是被黑了五块钱，钱反倒是其次的，侯勇觉得挺丢人。
“你乐意信不信。”
摊主冷笑一声，“就我这摊子，每个月联防和卫生的都得孝敬不老少，就为你这五块钱我就跑路，我吃饱了撑的是吧？你愿意信就留定金，不愿意咱就拉到，别在这影响我做生意。”
眼看对方这幅无所谓的态度，侯勇也没辙了，当即只能将纸条和五块钱定金给了摊主。
交完钱之后侯勇也没离开，而是随手拿起桌上两块还没刻的石头把玩了一会，道：“老板，你知道哪有办证的不？”
“我就知道你小子没憋什么好屁。”
摊主扔了手里的烟头，用脚用力地碾灭，然后四下警惕地看了一眼，“认识我倒是认识，但是我要中介费。”
“行啊，但是我得拿到证再给你钱。”
“不行，你得先给定金，要不然我给你介绍完了你跑了我咋办。”
这回轮到侯勇了，他双手抱肩微笑道：“这我就没办法了，我这印章的定金都还在你这呢，信不信随便你，再说了，我不止办证，我还要弄一些其他的东西，加起来也不少钱，如果你介绍的人可靠，我们可以长期合作，到时候你每一笔生意都提成，是不是合理。”
摊主被侯勇说得有些心动了，反正侯勇就算最后真不给中介费直接跑路，他也没什么损失，当即点了点头，然后在纸条上写了一个地址，按在桌子上给侯勇推了过去，搞得好像特务接头一样。
“拿着，照着这个地址到地方找一个叫鲨鱼头的，就说是城北金五介绍的就行。”
“行，那就先谢谢了。”
侯勇收好纸条站起身，上面的地址是城郊的一个临近村子的地方，如果不是带着沈霄这个能一打十的货，他还真不一定敢和这些人打交道。
“勇哥，咱们这是要骗人吗？”
侯勇和沈霄坐上铁皮罐头公交车，沈霄坐在侯勇身边压低了声音问了一句，语气里满是担忧。
如果是曲奕恒在这的话，一准儿对骗人这事儿充满热忱，沈霄他们虽然以前是在外面街面上打架的小混混，但对骗人这种事儿，说实在的有点看不起。
“嗯，算是骗人吧，但这也是先上车，后补票，咱们不算是完全骗人。”
侯勇点点头，大方地承认了下来。
只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和毛巾厂那边达成口头协议之后，之所以没当场签约，就是因为侯勇先前把自己背景吹得太高了，对方不会跟他个人签约，所以现在也只能暂时用假公章和证书先糊弄一下。
在这个没有互联网的时代，哪怕是放在后世，在工商局门口依然能看到很多举着“代办手续”，“营业执照刻章一条龙”牌子的人。
后世将信息录入互联网，能检查公司名称是否重复，能精准地录入营业范围，但是搁在这个年代，两个人同时注册一个公司名字，只要时间在十天之内，就很有可能闹出一个公司名称重复的乌龙来。
后来为了避免类似情况的发生，在98年左右才在有限责任公司前方加上地域名称的限制，算是某种程度上规避了这种风险。
而现在，侯勇要是回当地工商局办理一整套正规的公司手续，没有个一个月的时间根本办不下来，到时候好容易谈成的毛巾厂单子肯定黄了，侯勇不想错过这次试水的机会，所以也只能先用假的应付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