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神情一滞:“这般仓促,诸多事宜怕是难以周全?”
白柔月的声音轻轻的:“老夫人,月儿别无所求,成婚简单操办便好,只要能与墨淮哥哥在一起,月儿就心满意足了。”
老夫人点了点头,不敢直视白柔月那张布满冻疮、略显可怖的面庞。
“好,就依你所言,你快去书房写信告知此事吧。”
白柔月微微颔首,转过身去,手中紧紧握着一根竹竿,在茫茫雪地里艰难地摸索着前行。
不难想象,陈世子在将她扔到乱葬岗之前,是如何残忍地折磨了她。
——
夜幕如墨,狂风裹挟着雪花肆意飞舞,拍打在窗棂上,发出簌簌声响。
唐婉凝独坐于书桌前,烛火摇曳,映照着她沉静的面容。
她提笔蘸墨,在宣纸上行云流水般写下一封信,而后轻轻吹干墨迹,将信递给侍立一旁的采荷。
“速将这封信送往瑞王府,务必亲手交到王爷手中。”
采荷双手接过信,福了福身,转身匆匆消失在夜色之中。
彼时,长公主府内,陈世子一心向佛,决意皈依。
长公主得知后,心痛欲绝,以死相逼。
陈世子终究是拗不过长公主的苦苦哀求,无奈之下,跟随她回到府中。
长公主看到了白柔月的信,信中的内容令她五味杂陈,长叹一声后,便前往吕国公府。
第二日,天色尚早,卫府的大门被“砰砰”敲响。
门房匆匆打开门,只见几个人抬着满身是伤、昏迷不醒的卫盈盈。
老夫人听闻消息赶来,看到女儿遍体鳞伤的模样,顿时悲从中来,抱着卫盈盈哭晕过去。
卫府上下一片慌乱。
夜幕再度降临,唐婉凝用过晚膳,闲坐在窗台边赏雪。
她正沉浸在这静谧的雪景之中,采荷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神色焦急,对着唐婉凝福了福身,急促说道:“小姐,长公主府出事了!”
唐婉凝缓缓收回目光,看向采荷,神色平静。
“何事?”
采荷道:“今日午时,长公主从吕国公府回来,竟发现陈世子在房中自缢身亡。”
长公主当场吓晕过去,听说现在气息微弱,圣上得知后,立刻派了御医前往长公主府。
可御医诊断后说,长公主是伤心过度,心灰意冷,存了死志,已经无药可医。
御医离开还不到一个时辰,长公主便……去了!”
唐婉凝闻言,眼眸中闪过一丝震惊,这件事发生得太过突然,让人猝不及防。
陈世子的夫人多年前离世,从那时起,陈世子便如同行尸走肉般活着,全靠着对夫人的那一丝念想支撑至今。
如今,那最后的寄托也被白柔月破坏,难怪他会走上绝路。
想到此处,唐婉凝不禁唏嘘感慨。
采荷接着又说:“小姐,皇上已经知晓赏雪宴上发生的事,一怒之下,废除了白柔月的郡主之位。”
唐婉凝轻轻点头,皇上肯定也知道了陈世子把白柔月扔到乱葬岗一事。
陈世子以为白柔月必死无疑,却没想到她竟顽强地爬了出来,还回到卫府,明日就要与卫墨淮成亲。
婚礼的各项事宜都已准备妥当,想到明日的场景,唐婉凝嘴角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采荷见自家小姐发笑,又继续道:“小姐,长公主是皇上的嫡亲姐姐,她这一去,皇上悲痛万分,晕厥过去了。”
唐婉凝听后,眼睛微微眯起,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总觉得这一系列变故之后,还会有大事发生。
这一夜,唐婉凝辗转难眠,噩梦连连。
她先是梦到二哥被人残忍杀害,尸体被无情地推入冰湖之中。
紧接着,又梦到父亲率领大军奋勇杀敌,战场上硝烟弥漫,喊杀声震耳欲聋,可因粮草断绝,军队陷入绝境,父亲最终被敌军斩杀在马蹄之下,鲜血染红了大地;
而后,母亲绝望地自缢于城墙之上;
最后,她看到大哥在牢中被一个身披黑色大氅的神秘人用利刃活活捅死。
唐婉凝在梦中惊恐地大声尖叫,猛地从床上坐起,大汗淋漓。
这时,窗外天色已亮,采荷听到动静,急切地敲门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唐婉凝声音中带着浓浓的疲惫与后怕,道:“无碍,只是做了个噩梦。采荷,你进来帮我梳妆吧。”
“今日会有大事发生,定要好好打扮一番。”
“把我那件大红的裙衫取来。”
采荷连忙推门而入。
“是!”
采荷走到衣柜前,取出那件大红裙衫。
这件裙衫是唐烁安花重金购置的,上面用金线绣着栩栩如生的牡丹图案,针法细腻,色泽鲜艳。
采荷赞叹道:“小姐,这件衣裳可真漂亮。”
“您皮肤白皙如雪,这大红之色,更显得容光焕发,肌肤胜雪。”
唐婉凝看着这件未穿过的裙衫,思绪飘回从前。
曾经,她最爱穿红色衣裙,在广袤无垠的旷野上策马奔腾,肆意洒脱,那是她最快乐的时光。
后来,卫墨淮嫌弃红色过于艳丽张扬,她便再也没穿过红色。
唐婉凝嘴角浮起一抹浅笑,让采荷帮她穿上,精心梳妆打扮。
镜中的她,发髻高挽,珠翠点缀,大红裙衫衬得她身姿婀娜,明艳动人,尽管在卫府历经磨难、岁月蹉跎,可那份与生俱来的美丽与气质依旧不减分毫。
唐婉凝对自己的装扮十分满意,带着采荷、绿豆和芝麻,迈着优雅的步伐,朝着喜厅走去。
因为长公主的突然离世,加之白柔月脸上的冻疮实在有碍观瞻,卫府本不打算大操大办这场婚礼。
宾客也没请多少,一是担心圣上怪罪,二是怕丢了颜面。
可唐婉凝却不这么想,卫大人娶平妻怎能如此寒酸?
于是,她昨日便亲自将请柬分发出去,邀请了京中各个世家的达官显贵。
今日,卫府门前车水马龙,门庭若市,前来祝贺的宾客络绎不绝。
卫墨淮和老夫人看到这热闹非凡的场面,惊得目瞪口呆,愣在原地许久。
当得知这一切都是唐婉凝一手操办时,两人气得脸色铁青,可又不好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