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抗压能力强，能接受所有的坏结果，说吧，我承受得住。”
最终还是秦栀告诉了她：“医生说情况不是很好。”
吴奶奶沉默着点头，来的路上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预料到了最坏的结果。
如果结果好也不会惊动她这个老人。
“听天由命吧。”
秦栀一来就签了病危通知书，祖孙俩坐在手术门外的椅子上，看着门上的红灯。
手术进行了两小时，医生从里面出来，管家第一个走出去：“医生，我们老板现在怎么样？”
医生说了一些官方话，从病人身体状况再到病情，以及这次头部创伤带来的危险，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我们已经尽力了。”
对于这种情况，医生也是无能为力，能抢救回来一口气已经是奇迹了。
接下来就是把时间留给病人家属，秦父被推了出来送到了病房，病床旁边全是各种仪器，连接着他的身体，从屏幕上就可以看出来他这具身体有多脆弱。
上午还生龙活虎的一个人，现在气息奄奄。
秦栀站在门口，背靠着墙。
老实说她对秦父并没有多深的感情，可看他这副样子，她心里一时间很空，不知道该干什么，整个人忽然陷入了迷茫，平时灵活的头脑也变得迟钝起来。
......
吴奶奶腿脚不活动，就坐在椅子上看着秦父的脸。
受麻醉影响，秦父醒来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还以为是在梦里。
身体的虚弱，让他提不起精神，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沉睡，直到外面天黑，他才拖着一口气醒睁开了眼睛。
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他面前的吴奶奶：“妈......”
他刚才做了好多梦，据说人死之前会经历一场回马灯，大脑会疯狂回忆你在人世间的记忆。
他以为记忆里保留最深的画面，应该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毕竟痛苦比快乐更容易深刻。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疯狂回忆的是他五六岁时的画面，那个时候他们一家三口感情好，他坐在爸爸的肩上放风筝，抬头望向天空，不用担心失去平衡因为爸爸抓紧了他，他也不怕摔下去因为爸爸肯定会抱住他。
——危险的时候爸爸就是最大的安全。
梦里面，爸爸站在他面前对他说，“时间过得真快啊，你也做爸爸了，你对现在的你还满意吗？”
.......
秦父看着吴奶奶，费劲的喊了声：“妈。”
声音沙哑艰涩地从嗓子里挤出来：“你们明知道秦薇不是我的孩子，却什么都不告诉我，看着我对那个野种越来越上心，你们是在报复我吗？”
“你们就算不为我想，也要为秦栀想啊，我因为偏心秦薇一再忽略了她......”
秦父双眼通红，瞳孔上像是起了一层雾。
“你偏心应该从你身上找问题，你应该问你自己，为什么做不到一视同仁？你宠爱秦薇，却没有用心教导她，她连最基本的礼仪道德都没有，这难道不是你的失误？”吴奶奶说到这里时时候短暂顿了一下，随后话锋一转。
“还是说你是故意的，故意把她给养废，给了她金钱和地位，却不给她学识和教养，给她分配最容易简单的工作，看似顺风顺水却阻断了她的成长，空有野心没有能力，你这么做就是想把你的私生子接回来吧？”
吴奶奶反问:“知道秦薇不是你亲生的了，你就会好好对秦栀了吗？”
“你不会，你会把你对宋清的恨转移到秦栀身上，你眼里向来容不得一颗沙子，秦栀的好你差别对待，可要是谁的错牵连到了她，你就会一同怪罪。”
“秦政我太了解你了，做儿子你不行，做父亲你不够格。”
“你问我们为什么不告诉你，你结完扎后回归了家庭，你和宋清那么的恩爱，恩爱到所有人都以为你浪子回头，以为秦薇是你们相爱的证据，你让你爸怎么开口？”
“他要是告诉你秦薇不是你亲生的，你被结了扎，戴了绿帽子，你会不会变本加厉？恢复正常后带着一个个私生子回来，你有前科啊，秦政。”
“你为了秦薇一次次偏心，最难受的是你爸，我们说过你多少次，你改过吗？”
说到底，就算没有秦薇也会有其他人，就像他为了外面的“私生子”冷落秦薇是一个道理。
“你爸为什么死的这么早，因为他觉得对秦栀有愧，因为没教好你，他那几年一直在后悔却又不知道怎么改变，最后郁郁寡终，死的很痛苦。”
为了这个家秦老爷子操劳几十年，耗尽心血，他一直都在权衡利弊，用理性去判断，想要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可这世间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反而因为自己的优柔寡断给旁人带来了伤害，他深陷自责，最后压死了自己。
不过现在看来，至少对秦栀来说结果不差。
成功掌管秦氏，在爷爷奶奶的照顾下，她没有受委屈，成长的很优秀，没有偏差。
秦薇得到了爸爸妈妈的爱，但秦栀得到的爱也一点不比她少，最重要的是，她很满意她现在。
吴奶奶一口气说了很多，秦父进气少出气多，他呆滞地看着天花板，双眼像打翻的黑墨水，瞳孔逐渐扩散。
医疗器械上的声音格外刺耳，上面的线条像是随时会消失。
吴奶奶说完后就安静的看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秦父才开口道，“妈，爸死之前......是不是很恨我？”
吴奶奶看着他苍白的脸: “人都要死了，哪有那么多情绪，比起恨我想他更多的是责怪自己没有当好父亲，遗憾没能活的更久。”
秦父眼角一热，泪水直接就滚了出来。
“对不起......我对不起他......”可恨的是，当时他连父亲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他现在才体会到做父亲的不容易，也体验到了父亲死时的痛苦。
世上的确没有感同身受，除非你亲身体验过。
秦父转动脖子看向吴奶奶，原本雾蒙蒙的双眼，突然间多了两道微弱的光，他扯着嘴角，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妈，我好想听你唱歌......您还记得吗？就是小时候你常常用来哄我入睡的那首歌......你能不能再给我唱一唱？”
秦父很怕她拒绝，眼神里带着可怜的哀求，就像小时候躺在她怀里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