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蜷在藏书阁顶层的老梨木案几前,指尖擦过《四海风物志》卷三泛黄的页脚。
檐角青铜铃被夜风撞得叮咚响,震得案头烛火摇曳着往墙根逃窜,在满室古籍堆叠的阴影里撕开道橘色裂缝。
\"寒潭千尺绫......\"我咬破指尖将血珠抹在玉佩的火焰图腾上,血渍渗进纹路时突然嗤地腾起青烟。
那本垫在砚台下的《南疆异闻录》突然哗啦啦自动翻页,细碎金芒从夹层里漏出来,竟是一张用鲛绡描摹的地形图。
阁楼外传来三声更鼓,我扒着雕花木窗往下看。
巡逻家仆举着的灯笼像一串发光的糖葫芦,正慢悠悠晃向祠堂方向。
正要松口气,后颈突然被冰凉的剑鞘抵住。
\"二小姐夜半偷鸡摸狗的毛病,倒是十年如一日。\"顾长风的声音裹着槐花蜜似的甜腻,剑锋却挑开我攥着鲛绡图的左手,\"让我猜猜,这次是偷了祖父的手札,还是......\"
他尾音突兀地断在喉咙里——我反手将烛台按在《南疆异闻录》封皮烫金的符咒上,整层书架轰然朝两侧平移,露出墙缝里嵌着的青铜匣。
昨夜陆锦年塞给我的半块玉佩此刻烫得惊人,匣面凹陷的火焰纹路与玉佩裂口严丝合缝。
\"哐当!\"
瓦片碎裂声与顾长风的剑同时袭来。
我抱着青铜匣就地滚进书架底部,他削断我半截发梢的剑气扫落顶层典籍,哗啦啦砸下来的《九州灵脉考》糊了追兵满脸。
\"抓住她!家主有令私闯禁地者——\"
\"去你娘的家主令!\"我踹翻烛台点燃帷幔,火舌顺着蛛网密布的帐子窜上房梁。
浓烟中有人拽住我脚踝,却被青铜匣突然迸发的金光震开。
混乱间瞥见顾长风掐诀的指尖泛着诡异青紫,分明是中了血咒反噬的征兆。
怀里的鲛绡图突然浮起细密光点,我借着火光辨认出其中几个标记。
当康山脚的三叠泉,蜃气沼泽的龙骨岩,这些在祖父手札里反复出现的坐标此刻正被一条赤色虚线串联,最终指向祠堂后院那口被封了八十年的古井。
\"二小姐当心!\"
阿福的惊呼混着焦糊味扑面而来。
我侧身躲开燃烧的横梁,袖中暗藏的定身符拍在最近的黑衣人天灵盖。
那人周身腾起的黑雾里浮着丝缕猩红,竟与陆锦年滴落的血咒痕迹如出一辙。
掌心玉佩突然发出蜂鸣般的震颤,我鬼使神差地将它按在黑衣人渗血的肩头——
滋啦。
皮肉灼烧的焦臭味里,那人后颈浮现出半枚火焰图腾,与青铜匣上的纹路分毫不差。
玉佩烫得我掌心发麻,黑衣人后颈的图腾竟与青铜匣产生共鸣。
书架轰然倒塌的巨响中,我借着翻腾的烟尘滚到窗边,眼角瞥见顾长风青紫的指尖正凝结出暗红血雾——他居然在修习魔道禁术!
\"灵力线断在鸠尾穴......\"我瞳孔骤然收缩,金手指在此刻突然生效。
透过浓烟,那些黑衣人周身浮动着淡青色灵力流,而每个人肋下三寸的位置都闪烁着针尖大小的赤芒。
祖父手札里说过,这是傀儡咒的命门所在。
我反手将燃着的《灵草图谱》掷向书架,火苗顺着古籍上的松油批注窜成火墙。
趁着追兵挥袖挡火的瞬间,我抓起案上镇纸砸中最近那人的鸠尾穴。
那人就像被抽了骨头的皮影,软绵绵瘫倒在地。
\"别碰她的暗器!\"顾长风的怒吼被房梁断裂声盖过。
我踩着《九州灵脉考》的书脊跃上横梁,袖中暗藏的定魂钉接连钉入三个追兵的命门。
这些钉子还是陆锦年昨日硬塞给我的,说是用北海玄冰淬炼过。
火舌已经舔上房顶的避尘符,整层楼阁开始倾斜。
怀里的青铜匣突然发出清越鸣响,匣盖弹开的瞬间,我藏在夹层里的《南疆异闻录》自动展开。
泛黄书页上祖父的朱砂批注突然流动起来,化作细碎光点没入我的眉心。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金手指......\"我感觉到灵力视野瞬间清晰数倍,连顾长风丹田处盘踞的魔气都看得分明。
他正掐诀操控的傀儡丝泛着腥气,末端竟缠着柳氏的本命玉簪。
瓦片暴雨般砸落时,一道水蓝色剑光劈开火海。
陆锦年踏着凝冰的剑气跃入窗棂,发梢还沾着夜露,手中掐着龙形法诀:\"坎字,玄冥归位!\"
藏书阁上空突然聚起墨色云团,暴雨裹着冰碴子倾泻而下。
我看着他绣着银竹纹的广袖翻飞,蒸腾的水雾里,那些张牙舞爪的火龙竟被他指尖流转的灵力驯服成温顺的火苗,乖巧地钻回灯盏。
\"星澜!\"他转身时额间冰纹还未消退,伸手将我鬓边焦黑的发丝别到耳后,\"不是说好等我子时换岗再来查探?\"
我顺势把烫手的青铜匣塞进他怀里:\"你家祖传的玉佩快把我手烤熟了。\"匣中那半块玉佩与他颈间挂着的另半块突然发出共鸣,悬浮在空中拼合成完整的火焰纹。
赶来救火的族人发出惊叹,几个年轻女修盯着陆锦年泛着水光的侧脸窃窃私语。
顾长风早趁乱遁走,只剩柳氏瘫坐在焦黑的书架旁,本命玉簪碎成齑粉。
\"傀儡术反噬。\"陆锦年指尖凝出霜花敷在我擦伤的手背,\"你方才是不是用玄冰钉破了他们的咒?\"
我晃了晃空了的暗器囊袋:\"某人非要塞给我的定情信物,总得派上用场。\"他耳尖瞬间红得滴血,揽在我腰间的手却收得更紧了些。
月光漫过烧焦的窗棂时,我们站在祠堂后的古井旁。
青铜匣里的鲛绡图悬浮在空中,被井底涌出的寒气浸出霜花。
陆锦年忽然握住我冻僵的手指,温热的灵力顺着经脉游走:\"当康山的三叠泉能洗髓,蜃气沼泽的龙骨岩可锻骨,这些......都是为你准备的?\"
我摩挲着玉佩上新浮现的铭文,祖父苍劲的字迹在脑海中回响:\"顾氏血脉,非经九劫,不得承匣。\"金手指此刻清晰显示出井底封印的灵力漩涡,竟与玉佩上的图腾完全吻合。
三日后,我站在当康山脚的迷雾前。
晨露沾湿的鲛绡图悬浮在掌心,昨夜用陆锦年送的血玉朱砂描摹的路线泛着微光。
穿过这片瘴气就能到达三叠泉,可眼前翻涌的灰雾里不时闪过血色电弧。
\"巽位三丈,坤位七尺。\"我并指划过眼前,灵力视野穿透迷雾看到密密麻麻的禁制丝线。
这些丝线末端都系着青铜铃铛,正是祖父手札里记载的\"千机锁\"。
试探性掷出的桃木剑刚触到雾墙就被绞成碎片。
我摸出陆锦年临别时给的锦囊,里面是颗裹着糖霜的松子糖,糖纸上用朱砂画着简易的八卦阵。
\"破阵要配甜食。\"想起他说这话时得意的样子,我咬开糖纸将松子糖含在嘴里。
甘甜在舌尖化开的瞬间,眼前的禁制突然扭曲成流动的灵力图谱,那些致命丝线的交错规律竟与糖纸上的八卦阵完全对应。
当我踏着震卦方位迈出第七步时,怀里的玉佩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
迷雾深处传来巨石挪动的轰鸣,一道泛着金光的裂隙在虚空中缓缓绽开......
山风卷着潮湿的灵气扑面而来,我望着裂隙后若隐若现的瀑布怔在原地。
三叠泉飞溅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可那些美得惊人的虹光里,分明涌动着与藏书阁禁术同源的猩红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