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婳震惊地看着梦中种种。
这对于傅孤闻来说,绝对是极其重要的记忆,否则不能在他中毒昏迷时,脑海中会浮现出这些。
但明明……
傅孤闻阐述旧事的时候,和苏月婳说的是,二皇子领军出征,在班师回朝的前夕,旧伤复发,医治无果才薨逝的。
可梦境中,二皇子却说是中毒。
到底谁在撒谎?
苏月婳想一探究竟,趁着梦境还没散去,急忙凑到床榻旁,翻看着二皇子尸身,几道旧伤确有发炎红肿迹象,还已化脓。
但应该不太致命。
她再抹了些伤口的血,看似正红无异,但鼻息一嗅,刺鼻的味道弥漫。
是中毒。
还不是寻常的毒物,从味道上应该是塞外的慢性巫毒。
地府里,什么稀奇的事都有,各种五花八门死的鬼比比皆是。
可即便如此,这类巫毒也少之又少,因为下毒必须是在幼年,最好两三岁的黄口小儿,需结合天象,持续下毒七七四十九日,但整个过程中毒之人毫发无伤,也不会被人察觉。
之后没三年,依旧按照天象,继续巩固下毒二十一天。
十八年后,无需任何,中毒之人会在毫无征兆之中,暴毙而亡。
此法阴毒至极,也歹毒卑鄙,因为持续的年头长,从始至终让人很难发觉起疑,即便暴毙后发现是中毒,也很难查出真凶。
二皇子薨逝时正值及冠,二十岁,也就是……
在他两岁的时候,就被下了毒。
苏月婳大致推算了下,凶手不是沈卓潇,而应该是……他母妃澹皇贵妃。
难怪傅孤闻复述的时候,说满朝文武进谏换储,闹了皇帝好多年,皇帝都头疼不已了,沈卓潇和澹皇贵妃还毫无举动,就大义凛然地摆出一副不争不抢的。
原来是早就对二皇子下了毒,也知道他活不过二十岁。
让他领兵出征,应该是沈卓潇实在沉不住气了,抓住机会,就送了二皇子一个名正言顺的死法。
够狠的啊。
这对母子,真该死。
苏月婳摸清了这些,心里算计着如何用正常的法子,绊倒沈卓潇。
然后她就想撤出梦境,尽快给傅孤闻渡气,让他自行压制体内之毒,快点醒来,逃出这地宫。
但万万没想到,梦境忽然逆转,变成了京城的街头巷尾。
怎么回事?
苏月婳正纳闷之际,就听到一阵阵小儿玩闹的嘟囔打油诗。
“燕王世子,煞星转世!克父克母!克兄克友!”
“一命呜呼!人如其名!”
……
“你们几个!胡闹什么?世子是我们能说的吗!”
一个妇人闻声跑出来,挥舞着锅铲就要抓那几个小儿。
“嗐!狗剩他娘,何必计较呢?”另个妇人也匆匆跑出来,拦阻道:“满城的人都在传,这世子啊,天煞孤星!谁接近他谁死,可了不得咧!”
“打小就克死爹娘,听说啊,刚死不久的二皇子,也是被他克死的!听说啊,满王府没一个活人,全被他克死了!现在当差的,都是鬼!”
“天老爷啊!可怕死个人咧!”
妇人交头接耳。
苏月婳听得怔愣。
随着梦境转换,偌大的燕王府,家丁奴役愁眉不展,叹息连连地忙着遮挡窗子门户,而一片漆黑的房中,傅孤闻未曾梳洗,披散着长发,穿着纯白的内衣,慵懒颓然地倚在罗汉床上。
他支着单腿,没系的衣襟领口宽松,衬托的他有些消瘦,如画清隽的眉眼也黯然无泽,面色苍白乏力,透着些憔悴的病气,却依旧好看得不行。
苏月婳作为外力进入梦中,可不受视线干扰。
但她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傅孤闻,那样的……无助。
挚友薨逝,父母早故,偌大的王府,满城的非议,滔天的巨恨,无处喧嚣,无处吐诉。
亲眼看着二皇子死在眼前,还要为了自保不受殃及牵连,隐瞒下真实死因,无形中的助纣为虐,又怎么能让傅孤闻不恨,不苦。
苏月婳唉声叹了口气,移动身影做到了罗汉塌上,如似魂体的状态,让她即便伸出手抚着傅孤闻的脸颊,傅孤闻也未有察觉。
她看着这张哀伤麻木的俊脸,无奈叹道:“要不要我帮你,把他们都杀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本王历来心狠,视畜生的命为草芥……杀几个人的事儿,很简单的。”
苏月婳若有所思地笑了声,手指摩挲着傅孤闻的薄唇。
莫名的,就像有股吸引力,鬼使神差的让她不由的俯身低头,噙了上去。
轻轻地拨弄,慢慢地允吸……
一丝淡淡的气息透过傅孤闻的魂内,弥漫地晕散进她口内,再汇入体内,窜进灵魂深处,交融相合。
苏月婳诧然地睁开了眼睛。
竟然在梦中,以魂体的方式都能吸取真龙之气!
傅孤闻到底是什么体质?怎么会……
“你不是天煞孤星。”苏月婳欣喜的眸色染笑,“暂时还摸不透你是什么转世,但你这真龙之气,本王要定了!”
她笑着再度捧起傅孤闻的脸颊,就要落唇的一刹,却周遭场景变幻,转瞬她就被硬生生的推挤出了梦境。
苏月婳一惊,在地宫中睁开了眼睛。
面前坐着的还是闭眸昏迷的傅孤闻,不知是她渡气起了效用,还是他又陷入了什么梦魇,总之,应该是有什么秘事,他下意识本能的排斥旁人知晓。
苏月婳感觉可惜,但也不慎在意,她就握过傅孤闻的手腕,试了试脉象。
比先前稳定多了。
看来镖箭上的那些毒,对他性命无忧了。
既已如此,苏月婳也放了心,挪身站起,她拍了拍周身不存在的灰尘,环顾四周,凝神静听……果然不出所料!
那个诡异的人影还在角落窥探。
“看得可好啊?”
她笑吟吟地一句话出,手中凝聚的阴气也猝不及防地朝着某处袭去——
“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苏月婳的身形也在瞬息间到了黑衣人近前。
对方蒙着脸,捂得相当严实。
“你是谁?”
苏月婳礼貌性地问一声,但手上已经一把扯开了对方蒙面,看清对方的面容,她却怔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