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吉服?”他喉结上下滚动,耳畔竟又响起喜乐喧天。可记忆分明定格在合卺酒倾洒的瞬间,朱盏碎裂声里,程家表妹染着丹蔻的指尖正拂过他喉结。
珠帘脆响惊破迷思。程玉彤踩着金缕鞋踏碎满地烛影,荼糜缀在后头,银丝暗纹的素色襦裙被喜烛映得宛如血渍。
李杭瞳孔猛地收缩,昨夜分明见过程家表妹凤冠霞帔,而此刻她云鬓间竟别着白梅绢花。
“族谱上我们可是同宗。”程玉彤抚着金丝绣线的袖口,指尖微微发颤,“这吉服……该是荼糜姑娘的。”
话还没说完,荼糜腕间银铃骤响,素来清冷的眸中翻涌着血色,“程姑娘莫要开玩笑,三书六礼未过,何来吉服之说?”
李杭踉跄后退,掌心沁出的冷汗将嫁衣布料浸得温热。
昨夜分明是程玉彤亲手将合欢酒喂至他唇边,此刻她云锦裙摆下却隐约露出丧履,这红白相冲的诡谲,竟无人察觉?
当荼糜冰凉的指尖触上他手背,喜堂烛火骤然青碧。
李杭惊觉嫁衣上的石榴纹竟在蠕动,每一粒朱红果实都裂开细缝,渗出暗褐汁液。他猛然甩开荼糜,霞帔金线突然绷断,万千红丝如蛛网缠上梁柱。
“选我,表哥就能看见真正的……”程玉彤未尽的话语被梁上坠落的纸钱淹没。
李杭发狠撕开缠绕的嫁衣,猩红碎片化作灰蝶纷飞,视网膜残留着灼烧般的红痕。
再睁眼时,荼糜眉心朱砂竟凝成血珠滚落。她染血的指尖抚过程玉彤颈间,在雪肤上勾出符咒纹路:“程姑娘既穿了丧服,何必贪这吉时?”
程玉彤蜷缩着身子蹲在墙角,额角渗出冷汗,纤长手指几乎要掐进腹部的布料里。
李杭刚想上前查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试探性看向身旁的容萱:“需要搭把手吗?”
素来果决的容萱此刻却如同雕塑般纹丝不动,连睫毛都不曾颤动分毫。李杭注意到她脖颈处若隐若现的青色纹路,恍然意识到诡异禁制已将她彻底禁锢。
“疼,真的好疼。”程玉彤断断续续的呻吟声里夹杂着金属摩擦般的喘息,这反常的痛楚让李杭后颈发凉。
某个关键情节在他脑海中闪现,原着中那个未及降世便夭折的婴孩。
正当他犹豫是否要冒险介入时,褪去了青衣妆容的荼糜从樟树后转出,素净面容在月光下宛如白瓷。
程玉彤突然爆发出惊人的气力,死死抓住荼糜的衣角:“放我走,我和林牛的孩子,不能困死在这个吃人的地方。”
李杭闻言瞳孔骤缩,记忆里那些泛黄的村规条款突然鲜活起来:村口石碑上“未婚有孕者当沉塘”的朱砂刻痕,祠堂梁柱悬挂的浸血麻绳,还有农妇们谈及此事时讳莫如深的神情。
“外头世道乱得很。”荼糜的声音轻柔得诡异,指尖拂过程玉彤隆起的小腹,“倒是这村子,最适合养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她从襟口掏出一只信鸽,羽毛在夜风中簌簌作响,“告诉我那野男人的联系方式,我替你送封诀别书如何?”
程玉彤刚要张口辩解,荼糜便抢过话头:“戏班里有接应的兄弟,定能护你周全出村。”李杭摩挲着手中残缺的村规手札,虽然对宗族私刑的具体形式不甚明了,但眼前两个姑娘的争执却如拼图般串联起他缺失的线索。
当程玉彤噙着泪说出“林牛原本该是你的”时,李杭突然捕捉到关键信息,荼糜每年回村探亲的惯例,或许正是为了维系与林牛自小定下的娃娃亲。
而程玉彤意外怀孕的丑闻,显然打破了这份维系多年的微妙平衡。
李杭快速在脑海中绘制人物图谱:荼糜作为宋寡妇内定的儿媳,与林牛有着青梅竹马的情分。
程玉彤既是荼糜的闺中密友,又因阴差阳错成为这场三角关系中的变数。
此刻两人激烈争执的戏班名额,极可能成为破局的关键。
“把联络暗号给我。”荼糜突然逼近程玉彤,指尖深深掐进对方手臂。
这个反常举动让旁观的髙阳眯起眼睛。
按照村中惯例,掌握戏班暗语者才有资格随团离村。
程玉彤突然爆发式地嘶喊:“当年是我把进戏班的机会让给你。”这句话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块,在髙阳脑中激起层层涟漪。
他瞬间想通其中关窍:程玉彤当年或许正是借机支开情敌,未料如今反被自己让出的逃生通道所困。
两个昔日挚友此刻如困兽般撕扯在一起,荼糜的珠钗划过程玉彤苍白的脸颊:“你明知戏班规矩,暗语岂能随意转赠。”
髙阳注意到这个细节,突然意识到所谓的“戏班”绝非普通草台班子,极可能是某种特殊组织的掩护。
通过对话还能梳理出剧情规则,但当程玉彤和荼糜进入武斗环节,所有既定规律突然失效。
李杭正觉乏味时,时空骤然凝固,两位对峙的女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连衣袂扬起的褶皱都定格在半空。
“场景切换倒计时?”李杭摩挲着袖口暗纹苦笑。
原本以为d级诡异如同新手教学关卡,未曾想其剧情复杂度竟与S级诡异相当。
区别在于这里允许更大的探索自由度,危险系数却呈阶梯式分布。
当鎏金光柱笼罩全身时,李杭下意识攥紧手中鲜红嫁衣。这份关键道具正泛着诡异微光,将他束缚在半径两米的结界内。闭目凝神间,时空涟漪再次荡漾开来。
重新现身的二人跌坐在青石板上,云鬓散乱的模样昭示着方才的激烈缠斗。
荼糜撩开额前碎发:“选拔考核全程公开,某些捕风捉影的揣测该适可而止了。”
李杭屏息观察程玉彤的反应,后者却垂眸整理衣带,将万千情绪敛于淡漠神色之下。
“两位至少给点台词提示啊。”李杭焦躁地踱步,剧本的空窗期正疯狂消耗他的耐心。转头望向随行同伴,莫恒与容萱如同被封印的人偶,她们的眼眸蒙着层薄雾——这是被系统禁言的典型征兆。
就在他准备强行突破规则时,荼糜颤抖的控诉刺破寂静:“表哥海外求学期间,你竟做出这等背信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