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叶炎打回电话,灵月立即就把这件事跟他说了。她怕叶炎从顾司白口中听说这件事,心里不舒服。
别以为男人都大度,那是对不上心的人大度,对上心的人,是事事计较,若事关另一个男人,则是芝麻大的事都会吃味。
灵月不想和叶炎之间有任何误会,特别是因为双方不开口,将心理话闷在心里等对方猜那种误会。
说来好笑,灵月很不理解一种女生的心理:“他不懂我。”
“如果他懂我,我不说他也能猜得到。”
灵月对此的想法是“好离谱”!就算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也不会懂你在想什么啊?如果一个男人真的懂你懂到,你不说他就明白,那也太恐怖了吧!
甚至有时候我连自己都不懂,自己到底需要什么。凭什么让一个男人去懂你,替你做选择?
所以她从不要求叶炎懂自己,她要的是尊重和支持。相对地,她也会给予叶炎同样的尊重和支持。
听她说完房子的事,还有跟顾司白父母见面。叶炎温柔地问:“你还好吗?”
灵月一怔,笑道:“我很好啊!名下多套房,怎么会不好?我已经想过了,把那套房改成杂志社的仓库……”
叶炎打断她:“但我听得出来,你心里不舒服。灵月,对不起,真希望此刻我在你身边,能陪着你。”
灵月握着话筒的手紧了紧,有种眼眶热的感觉,她强撑着将这种情绪咽下去,强笑道:
“跟我爸彻底闹掰了,我以为自己不在意的,没想到还是有点难受。
不过没关系,我现在有你了呀,还有叶奶奶,有舅妈和宥桉。所以我很好,不用担心我。”
灵月不想承认,也不想告诉叶炎。沈雷对她的影响是微乎其微的,真正影响她的是顾母。
看来前世的创伤不管过去多久,哪怕再世为人,那种感觉也没消失。
她等到了顾司白的道歉,以为自己真的释然了,没想到看到顾母时,记忆又瞬间拉回前世。
她真的好想回到那个时候,抱抱那时的自己,告诉她,坚持点,不要把这些人放在心上,他们影响不到你的人生。
看,现在的你已经能坦然面对曾经伤害过你的人了。你真的很棒!
这一夜灵月久久未入眠,前世的很多记忆已经像泛黄的老照片,不看到那些场景那些人,她想起来都是模糊的。
唯有顾司白,与他有关的一切依旧那么真实,只要想到心口还是会针扎似的疼。
原来我这么恨他啊?恨到两世轮回都无法忘却,我也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强大。
这一夜同样无法入眠的还有远在海岛的顾司白,他如今有了一个习惯,就是每晚训练后在电话室外面静静地看海景。
海面或是波滔汹涌,或是风平浪静,他全然不在乎。他的余光注视着的是打电话的叶炎。
不禁地猜想,叶炎在和灵月聊什么?岛上的生活那么枯燥,他能分享什么呢?自然是听她分享自己的生活。
又忍不住想,如果自己娶了灵月,那么现在每晚跟灵月打电话的人就是自己,他又能分享什么呢?
他像躲在黑夜中的亡魂,偷窥着、幻想着别人的幸福。
如果本不曾拥有,就谈不失去,也就不会那么痛苦。
可他,明明曾经拥有过啊!灵月曾经是他的妻子啊!
他烦恼于那份梦中的记忆让他如此痛苦,却又忍不住一遍遍地把记忆复刻的更清楚。
梦中灵月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越是清晰就越是后悔,越是心疼就越是嫉妒。
嫉妒到疯狂,后悔到绝望。却偏偏,找不到任何弥补的方法。灵月怕他、惧他、恨他,死也不会原谅他。
他真的很想忘掉,很想释然。就当那是一场诡异又旖旎的梦,一切都是假的。
灵月已经嫁给叶炎,她已经坦然地接受全新的生活,将前尘往世全部抛弃。
顾司白,你也应该这样。想想你的骄傲,怎么能被一段记忆折磨,能为一个女人丧失斗志?
可他就是忘不掉,出任务时还好,全身心地投入到战斗当中。可是一回到这个海岛,一闲下来,他就控制不住思绪。
他甚至千方百计地从别处打听灵月的消息,久不通电话的父母、谢老师,还有宥桉,这些能跟灵月搭上话的人,他都会用不在意的语气问着灵月的事。
听到她编写的电影取得成功,他甚至请假跑到市里买最新的报纸,就想看到关于灵月的报导。
听说她被父亲欺负,要抢走房子,他就恳求自己的父亲去帮忙。
父亲自然感觉得出来他对灵月的心意,也只有轻叹一声劝道:“灵月已经嫁人了,你别乱来。”
乱来?他真的想乱来,如果灵月给他一次机会,他宁愿被千夫所指,被万人唾骂,也要抢回灵月。弥补前世的错误。
可惜,他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他只能安慰自己,现在的灵月很幸福,是你曾经给不了的幸福。不要再去伤害她、打扰她……
思绪被一个声音打破:“顾团长,谢谢你的帮忙,灵月的房子已经落户到她名下了。”
叶炎好像全然不知两人的过去似的,平静地上前跟顾司白道谢。
顾司白只觉心里翻滚着一碗酸涩的柠檬汁,嫉妒之情快让他失去理智。我就连为灵月做点什么,也有这男人来道谢。
我已经完全成了灵月生活中的局外人,彻彻底底的不相干之人。
顾司白低声道了句:“没什么。”
便转身离开,叶炎再次叫住了他:“顾团长,灵月现在很好。她曾经在夜里经常做噩梦,甚至在睡梦中哭泣。
我不知道她在梦里是怕什么?但我希望,那些噩梦别再缠着她。”
顾司白的手紧紧握成拳,他甚至希望叶炎能冲上来打他一顿,直接骂他,不要纠缠他的妻子。
我在灵月心里,就是噩梦啊!
顾司白一夜未眠,在训练场里打了一夜的沙袋,陪伴他的是皎皎明月和如悲伤的海浪声。
京市的十一国庆热闹非凡,电影院更是每天爆满,据说出现拷贝不够用的情况,几家影院合用一份拷贝,邮差快将自行车蹬出火星子。
一些本来要关门的老影院,也因为妈妈再爱我一次这部电影,重燃生机,门口排起长龙。
叶奶奶笑说最近买棉布都不好买,全被手帕厂买去临时加班做手帕。因为一部电影,全国手帕热销。
就在这样的热闹中,灵月和南下调研小组踏上了列车,依旧是吴山送她去上火车,路过华侨商品店时买了很多零食。
两个安保小赵和小张没跟他们坐同一趟列车,灵月估计等他们去港城时那两人才会来。
计划是先在宝安半个月,再去珠海半个月,十一中旬再去港城。灵月有点担心赶不回过年,调研小组具体在南边待多久还不清楚。
整个小组有三十二人,占了一个硬卧车厢,只有两个老领导坐得是软卧。这让灵月本来想自己加钱住软卧也不好意思了。
好在她和丁静是上下铺,这趟火车不会像上一次那么无聊,更不会遇到沈灵娟和癞子。
能加入特调小组的都很优秀,情绪也很高涨,三三两两地讨论着南边的建设。
虽然正式文件没下达,但随着分田落户制度开始,再到上头对南边的一系列政策,完全可以预见,未来沿海城市的发展是上头最重视的事。
而我们算是先驱者,调研、规划、建设、招商等等,他们都会参与其中。这一届大学生的质量可谓是有史以来最高的一届。
特别是其中一些中年学生,本来就是某个行业的佼佼者。这让灵月有点心虚,因为她对南边调研提的建议,都是从前世记忆中照抄的答案。
只是自己能让小组少走很多弯路,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她本人的心虚被别的同伴认为是谦虚,都很热情地来向她请教问题。
在领导的引导下,大家拿着图纸和资料,在车上就讨论起来。灵月常常是一言不发地听着大家的讨论,直到领导点头问她,她才会提出自己的意见。
然后大家就发现,她的提议每次都是正中要害。都笑说咱们大才女惜字如金,却字字如金,搞得灵月很不好意思。
领导还单独找灵月谈话:“我知道你这次去港城还有别的任务,只要不耽误小组作业,你大可去忙港城那边的事。”
灵月‘啊’了一声,有点没听懂。她以为领导叫她来,是说让她别把精力放在剧本上,专心小组的事。因为她在讨论会上的表现不积极。
没想到却反过来,让她专心想剧本的事。这有点不合情理啊!
她懵懵的反应让领导笑了,指指桌中的图纸道:“没有钱,这些都是一纸空文,都是计划书永远无法让其实现。
现在国家需要钱,你们年轻人有赚钱的本事,我们这些老家伙可不是食古不化的。”
这下灵月懂了,看来那两部电影赚了三百万美金的事,在领导这些人当中已经传遍了。
她现在不是怀疑而是能确定,她加入调研小组去港城,重点不是为了调研,而是为了去长城商量电影的事。
毕竟调研和城建方面的人才我们从来不缺,却非常缺能从国外赚到大钱的电影方面人才。
虽然领导这么说了,但灵月还是没光明正大地写剧本啥的,她不想被特殊对待。而是尽可能地融入大家,对宝安和珠海开放口岸的事宜提意见、写报告。
两夜三天的火车旅途很快结束,下车时大家都很激动,来过的已经习惯了,没来过的都在惊叹,北方已经很冷了,大地一片萧条,绿意都很少见。
没想到南方还是郁郁葱葱,天气热得甚至穿件短袖就行。住进国营旅馆,灵月和丁静一个宿舍。
开始几天大家都是旅馆煮啥吃啥,后面几天开始提意见,一些水土不服的同志闻到海鲜味就反胃。
几个女同志便接手了厨房,做些面食给大家改善伙食。灵月当然也来帮忙,她做的面食再次获得一致好评。
轻松揉出水光肌和馒头,包的包子味道极鲜,手擀面、扯面都不在话下。轮流下厨房,每次轮到灵月时,大家都格外期待晚餐。
灵月还用土方法治好了几位水土不服的同志,导致大家分成两队,一队去珠海时都格外不舍。
玩笑说不是舍不得沈同学,是舍不得她的手艺。虽然队里的女同学都会做饭,但面食做的像她这样大厨级别的还真没有。
灵月没去珠海,她被领导特地留在宝安,除了因为她要去港城之外,大家又发现灵月的新能力。
她能用粤语和当地人沟通,英语也很好,能翻译一些文件。老领导简直把她当宝了,走哪带到哪,之前他们和当地人交流很费功夫。
如今好了,沟通的事都交给灵月,省心省力。还有英语文件,之前是给市里的专业翻译官,一来一回要耽误几天,现在好了,灵月很快就能翻译好。
这要是旁人,领导肯定要往‘敌特’上面查一查,最赶紧要跟上面汇报一下。但灵月的履历太干净了,干净到她被稽查组带走,海子里派人接她出来。
这还查什么?这是不是人才!老领导算是理解韩厂长的心理了,之前一直听韩厂长感叹,沈同学怎么就学了经济呢?
要是进他们北影厂多好!现在老领导真想说,沈同学怎么就有电影方面的才华呢?
要是没有那个才华,没被上面派去港城,留在小队里,他们的工作将省时太多啊!
又想到大家开玩笑说沈同学要是厨子就好了,老领导笑了,这才是真正的大才啊!做什么都能成功。
很快灵月的工作就变了,不再跟着小队到处跑着调研,只负责查资料、翻译文件、组织跟当地人的会议。
当灵月发现一些核心文件也给她看时,只觉受宠若惊,更能理解为什么要单给她派两个安保了。
她要真是个居心不良的,去港城就逃掉不回来了,那情况太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