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如刀锋般凌厉,刮过薛御天与薛洪的面庞,寒意逼人。
“我说,薛家两位当家的。”
王林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语气带着十足的嘲讽,“还在那儿装聋作哑不成?”
“周衍那厮干的那些龌龊事,早已传遍邺城大街小巷,莫非两位是耳朵塞了棉花,眼睛糊了浆糊?”
“为这等腌臜之人卖命,啧啧,薛家这是要自甘堕落,一同坠入万劫不复之地啊!”
他话锋一转,陡然拔高音量,声如洪钟,震荡在战场之上,“我王林今日在此明言!”
“尔等若再执迷不悟,冥顽不灵,继续与周衍这逆贼沆瀣一气。”
“我王林在此立誓,定让尔等薛家在邺城府邸上下,鸡犬不留!断绝尔等香火,让尔等永世不得超生!”
“届时,休怪我王林言之不预也!”
王林这一番话,字字诛心,句句带刀,已然撕破脸皮,赤裸裸地威胁。
张万钧的怀柔之策,与王林的雷霆之威,软硬兼施,直击薛家兄弟的要害。
降,似已成唯一生路。
或可苟延残喘,保全薛家些许血脉,留得青山在,方有东山再起之望。
然,就此俯首称臣?
薛家颜面,何存?
薛御天面色铁青,阴沉似水。
“降”字二字,如鲠在喉,吞吐两难,痛苦万分。
“王林小儿,安敢在此狺狺狂吠!”
薛洪怒吼一声,声嘶力竭,几近破音,其中充斥着绝望的疯狂。
薛家根基已毁,此仇此恨,他岂能咽下?
投降?
痴人说梦!
皇甫老贼会留薛家活路?
绝无可能!
薛洪心如明镜,投降无异于饮鸩止渴,慢性自杀。
绝不能降!
纵死,亦不可降!
“大哥!绝不能退!”
薛洪双目赤红,死死盯住薛御天,声嘶力竭,带着困兽犹斗的悲壮。
“退则万劫不复!”
“周衍尚未败! ”
“祭祀塔,尚存一线生机,或可绝地反击!”
薛御天紧咬牙关,双拳紧握,骨节爆响。
他凝视着自己的兄弟,看着薛洪那充血的双眼,感受着他身上那股玉石俱焚的决绝。
心中最后一丝动摇,如火星遇水,瞬间熄灭。
是啊,已无退路。
“走!”
薛御天一声狂吼,声震云霄,带着最后的疯狂与决绝。
“莫管这些废物!”
“携奔雷刀,往祭祀塔!”
身后那二十万大军,已然军心涣散,两人竟未曾多看一眼。
猛然拨转马头,战马嘶鸣,人立而起。
他们决然转身,头也不回,抛弃了身后二十万大军,如同弃敝履,毫不留恋。
驾!
驾!
战马嘶鸣,铁蹄如雷,朝着祭祀塔方向,亡命飞奔而去。
主将弃军而逃,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二、三兵团士兵,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土崩瓦解。
眼见主帅临阵脱逃,弃他们于不顾,士兵们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亦随之烟消云散。
时机,已至!
王林猛地一拉缰绳,胯下战马疾驰而出。
“第二兵团,第三兵团的兄弟们!”
王林一声怒吼,声浪滔天,瞬间压过士兵们嘈杂的议论声。
“薛御天,薛洪,逃了!” 王林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与戏谑。
“他们二人,畏罪潜逃!弃尔等于不顾,独自逃命去了!尔等还要为这等无情无义之辈卖命? 随他们一同赴死不成?”
王林之言,字字如刀,句句诛心,狠狠刺痛着士兵们早已脆弱的心防。
本就心怀怨愤,早已厌倦这场毫无意义的内战。
周衍之举,令人发指!薛家兄弟,亦非善类!
如今,主将皆已逃遁,此战还有何意义?
士兵们心中最后一点抵抗意志,亦随薛家兄弟的逃离而荡然无存。
绝望如潮水般涌来。
抵抗?抵抗又有何用!不如投降苟活!
“降了!我们降了!”
如同堤坝溃决,士兵们积压已久的恐惧与求生之欲,彻底爆发。
王林之语,终成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心理防线瞬间崩溃瓦解。
谁人愿死?
谁人愿为叛逆陪葬?
活命要紧!
“这才识时务嘛,大丈夫能屈能伸!”王林闻言大喜,嘴角几乎咧到耳根,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他大手一挥,豪情万丈,声震四野:“自今日起,第二军团、第三军团,皆为我第四军团兄弟!”
“往日种种,既往不咎,一笔勾销!”
“戴罪立功之机,本千户已予尔等!”
“随总兵大人,共诛叛逆周衍,匡扶社稷正义!可愿否?”
王林之言,正中士兵们下怀,搔到痒处,令人心悦诚服。
投降亦可戴罪立功?
此乃上上之策!
“愿!我等愿往!”
“诛杀叛贼!斩灭周衍!”
“王林千户英明神武!”
士兵们齐声呐喊,声震云霄,似要将胸中郁气一吐为快。
兵刃高举,挥舞如林,汇聚成一片钢铁洪流,于阳光下熠熠生辉。
压抑已久,终得释放。
劫后余生的庆幸,对未来的期许,化作震耳欲聋的欢呼,响彻云霄。
……
祭祀塔——已然坍塌。
轰然倾颓,化为废墟。
昔日巍峨耸立,象征神圣与力量的祭祀之塔,此刻,唯余一片焦土,火舌肆虐,舔舐残垣断壁。
此地,尚能称之为战场乎?
此地,早已沦为人间炼狱。
吞噬生灵之无底深渊。
周衍,皇甫烈。
二者皆以邺城为棋盘,以万千将士之性命为筹码,豪赌一场不死不休之战!
胜者,将主宰此城一切。
败者,魂归九幽,永堕黄泉。
周衍,昔日邺城之主,此刻,狼狈之态,已难描绘。
其玄甲早已残破不堪,边角尽皆崩裂,宛若被厉鬼啃噬,狰狞可怖。
残破血泣刀,昔日寒芒万丈,此刻亦崩口累累,卷刃钝蚀,失却往昔锋锐。
每一刀斩出,皆滞涩沉重,迟缓凝滞,似有无形锁链,紧缚臂膀,难向敌躯施加半分威胁。
然周衍仍死力支撑。
牙关紧咬,咯咯作响,步履未退寸步。
他心知肚明,退后一步,便是万劫不复之深渊!
反观皇甫烈,亦颓势毕现,身形飘摇不定,步履虚浮,若风中残烛,岌岌可危。
手中斩龙刀,于他而言,已重逾千钧,几欲脱手,沉重刀身,压垮其最后一丝意志。
刀刃寒芒,亦黯淡无光,昔日劈天裂地之势,荡然无存。
此刻每一刀劈砍,皆似竭力榨取其体内残存生机,掏空其最后气力。
残垣断壁之祭祀塔废墟下,周衍状若困兽,眼眶深陷,唯目光死死锁定皇甫烈。
他不敢稍懈,丝毫不敢。
纵皇甫烈已呈强弩之末,摇摇欲坠之态。
血泣刀,这柄饮血无数之凶兵,亦光华尽褪,刀身裂纹密布,无声诉说着方才血腥厮杀之惨烈。
它于周衍掌中微微颤鸣,时而若毒蛇吐信,伺机捕捉皇甫烈残破躯壳之上,转瞬即逝之破绽,发出低沉呜咽之声。
时而又不得不回转刀身,竭力抵挡皇甫烈那似回光返照般之猛烈劈斩。
每一次兵刃交击,皆似抽离周衍体内最后一丝气力。
刀锋相撞,迸溅微弱火星,如夜幕星光摇曳,乃两位强者意志碰撞之最终火花,微弱至极,却又无比顽强地闪烁。
恰似垂死之人,竭力攫取最后一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