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陈修忙着收拾黯刃营这烂摊子的时候。
邺城中心,一场更为压抑的对峙,无声蔓延开来。
张万钧,张家家主,平日里为人低调,极少在人前现身。
此时的他,稳稳坐在马背上。
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把出鞘的千年古剑,生出三分不怒自威的世族家主风仪。
他身上穿着三阶蛇鳞软甲,是用剧毒黑鳞蛇的鳞片做的,轻巧又结实,刀剑都难伤它分毫。
阳光洒下,蛇鳞软甲泛着内敛的光泽,外罩灰色长袍,更显得他这个人,文雅又霸气。
他身后,几百个张家护卫,像石头一样杵在那儿。
全副武装,兵器都握在手里,一声不吭,就这么筑起了一道人墙,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只待一声令下,便可爆发出雷霆万钧之势。
王林,就站在张万钧旁边,此刻他也稳坐马背之上,身姿沉稳如磐石,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他目光,冷冷盯着对面的第二、三军团。
要不是皇甫烈军命牵制他们,他早冲过去干了。
他身后的第四兵团,早已就位。
最前排,是盾兵。
盾牌像堵墙,竖立在那里,他们身躯稳得像山,呼吸也很轻,眼神,却坚定如铁。
仿佛没有什么,能撼动他们组成的钢铁防线。
盾牌后,长枪如林。
丈八长枪,寒光闪烁,枪尖,幽幽地,像是毒蛇吐信。
长枪兵队列肃穆,鸦雀无声。
只有风,偶尔吹动枪缨,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们像是沉默的死神,等待着收割生命的时刻到来。
更后方,弓箭手们,早就完成了准备。
弓已拉满,箭已上弦。
箭矢冰冷,箭头,对准了对面。
一声令下,万箭齐发,倾泻而下,将吞噬一切胆敢冒犯的敌人。
反观薛家那边,气氛就凝重多了。
薛御天紧紧攥着奔雷刀。
刀身之上,隐隐有雷声在咆哮,金色的电弧像是活了一样,缠绕其上。
即使刀身上已经有了几道细微的裂痕,也遮不住四阶圣兵的威势,锋芒依旧绝世。
传说这把刀,可是圣人当年征战中州的佩刀,里面蕴含着雷霆之力,辗转流落到了薛家,成了镇族之宝。
开山断岳,那都是小意思,绝非凡铁能比。
薛御天和薛洪,都是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时不时,两人就交换个眼神。
目光里,全是忧虑和不安。
远处祭祀塔那边的喊杀声,震天响。
可听在他们耳朵里,却像是隔着一层雾,模模糊糊的,让人心里没底。
军主那边,到底战况如何?
计划,真能像想的那样顺利?
他们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要出点什么岔子。
那份焦灼,就跟火苗子似的,一点点烧着他们的耐心。
他们身后第二、第三军团,说白了,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平时训练就稀烂,军纪更是稀松平常。
再加上周衍,长期苛扣军饷,底下的兵早就怨声载道了。
让他们守城墙,凑合还能行,真要拉出来硬碰硬,那就是一群纸老虎。
更别提,军里头那些死忠周衍的百主千户们,早被龙渊司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给收拾了。
现在剩下的,要么是暗地里投靠了皇甫烈的,要么就是墙头草,风往哪吹往哪倒。
这节骨眼上,叶卿儿又派人到处散播消息,说周衍勾结黑维克蛮子、血煞门,还要血祭邺城——
这等消息如同利刃一般,瞬间斩断了军营里那脆弱的士气,使其彻底瓦解。
士气那叫一个低迷,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吧唧的。
士兵们脸上,写满了疲惫,迷茫,还有藏不住的怨气——就差直接写上“爷不干了”这四个大字了。
薛御天和薛洪,论个人武力,绝对是顶尖高手。
可要他们在领军布阵,统御三军之上,那真是抓瞎。
纯粹是被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顶上去的。
贪狼星使一向迷信个人武力,他笃信修为高深者,自然能够胜任任何职位,领军布阵也不在话下。
结果,大错特错。
领军作战,统御三军,需要不仅是强大的个修为,更需要卓越的战略眼光,精妙的战术指挥,以及凝聚人心的领袖魅力。
而这些,恰恰是薛御天和薛洪所欠缺的,也是贪狼星使所忽略的。
风,轻轻吹过邺城中心,战场上压抑的气氛,却纹丝不动。
就像一块巨大的石头,沉甸甸压在所有人胸口。
死亡的阴影,良知的拷问,都在逼迫着他们。
求生的本能,终于开始占据上风。
谁愿意为了一个叛徒,一个疯子,白白送死?
人心,已经散了。
就在这风雨飘摇,人心惶惶之际,张万钧动了。
他缓缓策马上前。
他腰杆挺得笔直,目光温润,却又带着一种看透人心的力量。
他扫视对面阵营,不紧不慢,仿佛春风拂过大地,想要安抚那些躁动不安的心。
“薛御天家主,薛洪二当家。”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沉稳的力量。
“两位都是明白人,现在局势,还看不清吗?”
张万钧语气平和,甚至带着一丝惋惜。
“周衍勾结邪魔歪道,要血祭邺城,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儿,天理难容啊。”
“两位何必为了这么个奸贼,搭上自己性命?”
他的话,像春雨一样,润物细无声,落在士兵们干渴的心田上。
一丝温暖,一丝希望,悄悄滋生。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好说话。
王林紧随其后,也策马上前。
他那气势,跟张万钧的温文尔雅完全是两个极端。
如果说张万钧是那种绵里藏针,笑面虎型的,那王林就是一把出鞘的刀,锋利得能直接割破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