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色光柱在天际炸裂的刹那，整片矿脉都在震颤。
彭羽按住腰间嗡鸣的金针匣，指腹触到顾瑶发尾残留的霜雪剑气。
那些悬浮在光柱中的鲛人阴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重组，恍若青铜器上剥落的古老图腾在重获新生。
“归墟的檀腥味。”顾瑶忽然将霜月剑横在两人身前，剑锋割开夜风时溅起细碎冰晶，“三年前你修补龙脉时，在东海是不是见过类似的青铜器？”
彭羽没有立刻回答。
他指尖凝起一点青芒划过鼻尖，咸涩气息里顿时析出七种毒瘴，其中三种竟与顾家祖祠那盏长明灯里的蛊毒同源。
当年顾瑶就是用那盏灯骗他踏进陷阱，此刻她耳垂上坠着的鲛珠耳环正与光柱共鸣，泛起诡谲的磷光。
“顾小姐又想玩借刀杀人的把戏？”他忽然揽住顾瑶的腰，惊起她袖中藏着的三只玉铃蛊，“这些会释放幻雾的小可爱，是准备等我看破光柱玄机时用的？”
霜月剑的寒意抵上他颈侧，顾瑶仰头时眼里晃着破碎的星光：“彭先生不也在我裙摆系了追魂香？”她指尖抚过彭羽后颈发烫的青龙禁制，那些暗金色纹路正与光柱中的金纹产生共振，“不如我们赌一赌，看是谁先找到青铜棺椁里那截能逆转生死的鲛人骨？”
百里外的荒原上，光柱投影在地表的幽蓝纹路突然暴涨。
无数荆棘破土而出，带刺的藤蔓在月光下泛着孔雀蓝的毒芒，转眼间就织成绵延十里的死亡罗网。
最粗壮的荆棘主干上，隐约浮现出与青铜器相同的鲛人图腾。
彭羽的金针匣突然弹开七寸，三十六枚渡厄针自发结成星斗阵型。
当他用割鹿刀划开荆棘丛时，发现断面渗出的不是汁液而是漆黑的血——这些植物分明是用邪术催生的血肉傀儡。
“东南巽位，腐骨草的味道。”顾瑶突然将霜月剑插入地面，剑气顺着地脉炸开三丈冰霜。
冻结的荆棘丛下露出半截森白指骨，骨节上套着的翡翠扳指，赫然是药王谷长老的信物。
彭羽瞳孔微缩。
两个月前药王谷突发瘟疫，十七位长老集体失踪的悬案，竟在此地窥见端倪。
他并指抹过渡厄针，青芒过处，荆棘毒素在琉璃瓶中析出七彩结晶——其中竟掺杂着顾氏秘传的“画皮”蛊粉。
“看来我们顾大小姐的娘家人，也参与了这场好戏。”他将琉璃瓶抛给顾瑶，瓶中蛊粉突然凝聚成缩小版的顾氏宗祠，“用霜月剑的溯光术看看？说不定能瞧见你那位好叔父...”
话音未落，顾瑶的剑气已斩碎琉璃瓶。
飞溅的蛊粉尚未落地就被冰封，她踩碎冰晶时，裙摆银铃发出清越鸣响：“彭先生还是操心眼前吧。”霜月剑指向天空，原本幽蓝的光柱不知何时已变成暗紫色，云层中传来雷鸣般的羽翼振动声。
十八只雷鸟破云而下的瞬间，彭羽的渡厄针在头顶结成雷纹屏障。
这些本该栖息在东海雷泽的妖兽，每根翎羽都闪烁着青铜器特有的铜绿光泽。
当首鸟喷吐的雷球撞上金针时，炸开的电光里竟浮现出半幅归墟海图。
“留活口！”顾瑶旋身避开三道交叉雷刃，霜月剑挑飞的冰凌精准刺入雷鸟双目，“它们眼里藏着海图坐标！”
彭羽的金针却慢了半拍。
最后一枚渡厄针贯穿雷鸟心脏时，那妖兽突然自爆成漫天雷火。
飞溅的青铜碎屑划过他右肩，伤口渗出的血珠竟悬浮着组成两个上古篆文——正是顾瑶之前在矿洞写下的“同归”二字。
雷火余烬中，剩余十七只雷鸟突然首尾相衔，在空中结成巨大的青铜锁链形状。
锁链尽头指向光柱中心，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旋涡状的空间裂隙，隐约可见棺椁沉浮的虚影。
顾瑶的鲛珠耳环突然迸发强光，她本能地朝旋涡迈出半步，却被彭羽用金针封住三处大穴。
“顾小姐没发现么？”他指尖捻着从她发间摘下的荧光蝶，蝶翼上的磷粉正与旋涡产生共鸣，“从矿洞开始，这些东西就在引导我们踏入...”
霜月剑的寒意突然刺破他护体真气，顾瑶眼尾红痣染着妖异的紫：“彭先生怕了？”她剑尖轻挑，那只荧光蝶便带着两人血息没入旋涡，“可我已经投了问路石——”
话音未落，旋涡中突然伸出无数青铜触须。
每根触须末端都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球，瞳孔深处浮动着与彭羽禁制同源的青龙纹路！
青铜触须裹挟着腥风劈头砸下的瞬间，彭羽后颈的青龙禁制突然逆鳞倒竖。
他旋身将顾瑶护在怀中，渡厄针在背后结成青鳞屏障，硬生生扛住三根触须的合击。
骨裂声混着金属铮鸣炸响，血珠顺着金针纹路蜿蜒成卦象。
\"你...\"顾瑶的指尖陷进他染血的肩胛，鲛珠耳环在剧烈震荡中裂开细纹。
那些本该刺入她心口的青铜尖刺，此刻正穿透彭羽左臂钉入冰层，伤口翻卷的皮肉下隐约可见跳动的青龙纹。
彭羽喉间滚出低笑，染血的唇擦过她耳垂：\"顾小姐欠我一条命。\"他说话时右手结印不停，三十六枚渡厄针绞住触须末端的眼球，针尾颤动的频率竟与顾瑶裙摆银铃完全同步。
顾瑶仰头望进他染着雷火的瞳孔，霜月剑不知何时已抵在他心口要穴：\"彭先生莫不是忘了...\"剑柄突然调转方向，冰晶顺着剑锋暴涨三尺，精准刺穿从地底偷袭的第四根触须，\"我七岁就能闭着眼拆解三百种杀阵。\"
两人交错的呼吸间浮起浅金雾霭，血腥气里混着她领口溢出的冷梅香。
彭羽忽然扣住她执剑的手，带着薄茧的拇指碾过她腕间蛊纹：\"那就请顾小姐看看，这雷鸟眼里藏着的海图是真是假。\"
渡厄针突然调转方向，在雷鸟群中织成星罗棋网。
彭羽瞳仁泛起青芒，每根金针尾端都倒映着飞禽振翅的轨迹——当第十七只雷鸟左眼浮现月牙状光斑时，他并指如刀凌空划出半圆，七十二道青光同时贯穿飞禽双目。
\"东南巽位，震三兑七！\"顾瑶的霜月剑应声插入阵眼，冰晶沿着金针锁链急速蔓延。
被刺中要害的雷鸟发出青铜器摩擦般的哀鸣，翎羽间蒸腾的毒雾竟在半空凝成残缺的归墟舆图。
彭羽趁机甩出缠在腰间的药王绫，浸过龙血的绸缎遇风即燃，将逃窜的雷鸟逼回阵中。
火光映照下，每只飞禽右眼都浮现出顾氏宗祠的檐角兽纹，而左眼则闪烁着药王谷失踪长老的命灯残影。
\"好个一石三鸟的局。\"顾瑶突然旋身跃上彭羽肩头，霜月剑挑起燃烧的药王绫甩向光柱中心。
烈焰撞上青铜旋涡的刹那，十八根触须同时痉挛着缩回虚空，裹挟着腥咸海风的裂隙中传出棺椁开合的闷响。
彭羽突然按住她脚踝：\"别动。\"他指尖青光顺着她经络游走，从她发髻中逼出三粒孔雀胆凝成的蛊种，\"顾家长老倒是疼你，连本命蛊都舍得种在你身上。\"蛊虫在琉璃瓶中炸开的瞬间，天空忽然飘落带着铁锈味的细雨。
顾瑶借势俯身贴近他耳畔：\"那彭先生可要护好...\"尾音突然化作惊呼，她整个人被彭羽拦腰甩向半空。
原先站立处炸开直径丈许的毒潭，沸腾的泥浆里浮出数百只青铜铸造的鲛人手掌。
渡厄针组成的八卦阵凌空接住顾瑶，彭羽割鹿刀插进毒潭中央：\"顾小姐看好了！\"刀锋搅动时带起青龙虚影，潭底传来锁链崩断的脆响。
当第三十七根青铜锁被斩断时，光柱中的旋涡突然坍缩成墨玉令牌，稳稳落入顾瑶掌心。
雷云散尽的天空忽然落下七彩光雨，两人衣袂交缠处绽放出并蒂莲状的光晕。
顾瑶指尖抚过令牌上熟悉的顾氏暗纹，忽然将霜月剑归鞘：\"彭先生可知这归墟令能打开...\"
惊天动地的轰鸣声打断了她的话，原本澄澈的天穹骤然蒙上铅灰色雾霭。
方圆百里的灵气突然凝滞，连渡厄针都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彭羽反手将顾瑶推到身后，金针匣自动分解重组为罗盘状，但指针却在疯狂旋转中崩成碎片。
\"屏息！\"顾瑶突然将归墟令按进他胸膛，冰晶顺着青龙纹路冻结了两人相贴的肌肤。
浓雾中传来鳞片摩擦岩石的声响，某种介于笛声与呜咽的诡异音调自四面八方涌来，连霜月剑的剑气都被扭曲成怪诞的弧度。
当第一缕灰雾缠上彭羽染血的袖口时，他颈侧的青龙禁制突然发出灼热警告。
顾瑶的鲛珠耳环应声碎裂，飞溅的珍珠在半空凝成血色箭头，却指向三百六十个截然不同的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