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被云层蚕食,十七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雷池边缘。
领头人黑袍上的九头鸟暗纹在夜风中忽隐忽现,他抬手示意,身后黑影整齐划一地卸下腰间青铜罗盘。
这些刻着药王谷徽记的法器悬浮半空,将方圆百丈照得青惨惨的。
\"小心脚下。\"沙哑的声音从青铜面具后传来,领头人五指扣住腰间命牌,\"那小子最擅长在土里埋东西。\"
彭羽半跪在阵眼处的古槐枝桠间,掌心金针在月下泛着冷光。
他能清晰看见那些黑影每走三步就要掷出验毒符,符纸燃起的幽蓝火焰映出他们脖颈处蠕动的刺青——正是三年前他在南疆见过的噬心蛊。
顾瑶的冰绡披帛缠绕在槐树根部,丝线渗入地脉的细微颤动通过金针传递到他指尖。
当第七个黑影踩中雷池边缘的枯藤时,彭羽突然松开握了三刻钟的银针。
地面骤然亮起星芒。
十七道黑影同时暴退,却见原本青石板铺就的地面化作流动的星河。
药王谷护山大阵的二十八星宿图在他们脚下旋转,天枢位上悬浮着顾瑶昨日亲手埋下的冰魄玉——此刻正源源不断抽取着雷池积蓄百年的雷电。
\"退后!\"领头人厉喝出声,手中命牌却突然炸开。
黑雾中浮现出数十张扭曲的人脸,竟是三年前药王谷灭门时失踪的七十二药童魂魄。
这些怨灵尖叫着扑向星图,却在触碰冰绡丝线的瞬间被染成赤红。
彭羽从树冠飘然而落,白衣染着星辉。
他指尖金针引动地脉雷鸣,本该苍白的面容在电光中明灭不定:\"诸位可知,怨气遇雷火会凝成什么?\"
血色牢笼拔地而起的刹那,十七道黑影脖颈处的刺青突然爆开。
九头鸟的虚影在血雾中振翅,却撞上雷池表面浮现的星轨。
顾瑶从暗处走出,指尖蛊虫已化作琉璃盏中的一点金芒,正与彭羽腰间玉佩共鸣。
\"是时候清账了。\"彭羽突然旋身甩出七十二根金针,每根针尾都系着写满咒文的黄符。
那些符纸遇风即燃,将正在吞噬黑影血肉的九头鸟图腾烧出焦黑痕迹。
惨叫声中,领头人突然撕开胸前衣襟。
他心口处嵌着的黑玉迸发出滔天魔气,雷池底部石棺应声炸裂。
粘稠黑雾凝聚成三头六臂的魔相,利爪挥动间竟将星图撕开裂缝。
彭羽反手将金针刺入自己曲池穴,医仙血脉瞬间沸腾。
他眼中金芒大盛,踏着崩裂的星轨跃至半空,袖中飞出的却不是银针,而是一把刻着神农尝草图纹的青铜尺。
\"乾坤为引,雷火为药!\"
量天尺敲击在魔相额头的瞬间,雷池中所有符文腾空而起。
顾瑶突然捏碎腕间玉镯,飞溅的碎片在空中结成九宫八卦阵,将试图偷袭彭羽的魔气锁在阵中。
她耳垂上的翡翠坠子突然渗出鲜血——这是本命蛊示警的征兆。
魔相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六只手掌同时拍向彭羽天灵盖。
电光石火间,彭羽竟将量天尺插入自己檀中穴,金色血液顺着尺身纹路灌入雷池,池底顿时浮起三十六具水晶骷髅。
\"药王谷英灵何在!\"
骷髅眼窝中同时亮起金火,化作流光刺入魔相关节。
彭羽趁机拔出染血的金针,在空中划出祝由科禁术的符咒。
当最后一笔画完时,整个雷池的水倒卷上天,将魔相冲成漫天黑雨。
顾瑶的冰晶发簪就在这时毫无征兆地炸开。
顾瑶的冰晶发簪碎片在空中凝成血色箭头,却在即将刺入彭羽后心的瞬间化作漫天星屑。
她踉跄着扶住焦黑的槐树,耳垂坠着的翡翠突然裂开细纹,沁出的血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
\"生死蛊...\"她望着与自己命脉相连的青年,眼尾朱砂痣泛起妖冶红光。
那些翻涌的担忧与情愫在眸中酿成琥珀色的旋涡,倒映着彭羽染血的衣袂时,竟比月下雷火更灼人。
彭羽指尖量天尺突然发出清越龙吟。
他分明背对着顾瑶,却像是被这目光烫着了脊梁骨。
檀中穴的金针嗡嗡震颤,医仙血脉里沉睡的星辰之力竟在情蛊共鸣下苏醒。
量天尺上的神农纹路次第亮起,将漫天黑雨照成璀璨银河。
\"原来如此!\"彭羽突然朗笑出声,翻身踏在魔相抬起的巨掌上。
他胸前玉佩与顾瑶腕间银铃同时鸣响,星图中七十二具水晶骷髅突然调转方向,将雷池之水凝成巨大的药鼎虚影。
领头人撕心裂肺的怒吼从黑玉中传出:\"你怎会懂得逆转炼天阵!\"三头六臂的魔相试图缩回石棺,却发现每道关节都被星屑黏住——那些水晶骷髅眼眶里跳动的金火,分明是药王谷历代长老的本命真元。
彭羽双指并拢划过量天尺,尺身上竟浮现出顾瑶昨夜用蛊虫绘制的空间符咒。
他故意让魔相利爪穿透左肩,借着血雾遮掩将青铜尺插入雷池底部:\"顾小姐教得好,空间折叠需借力打力。\"
整个天地突然如琉璃盏般翻转。
魔相拍向彭羽天灵盖的致命一击,竟透过折叠的空间反砸在自己胸口。
领头人嵌着黑玉的胸膛瞬间塌陷,那些翻涌的魔气刚要逃窜,就被药鼎虚影中伸出的三十六条锁链缠住——每根锁链末端都挂着顾瑶用冰绡丝编织的困仙结。
\"不——!\"黑玉在雷火中炸成齑粉前,映出领头人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至死都没想通,明明种在顾瑶体内的噬心蛊,为何会成为逆转阵法的药引。
彭羽抹去嘴角血渍,染金的瞳孔扫过四周呆滞的黑影残部。
他故意晃了晃量天尺上缠绕的情蛊丝线:\"诸位可知,医仙一脉最擅以毒攻毒?\"
幸存的五名黑衣人转身欲逃,却撞上不知何时升起的琉璃屏障。
顾瑶倚着焦槐轻笑,指尖把玩着已成空壳的翡翠坠子:\"三年前诸位给我种蛊时,可没教过怎么解同心结呢。\"
药鼎虚影轰然闭合的刹那,彭羽闪现在顾瑶身后。
他沾着血的手掌覆上她冰凉的手指,共同捏碎最后一块命牌。
冲天而起的金光中,七十二药童的怨灵终于安息,化作漫天流萤融入星图。
\"疼吗?\"顾瑶忽然偏头,朱唇几乎触到彭羽渗血的肩头。
她吐息间带着南疆特有的曼陀罗香,惊得彭羽喉结微动,方才大杀四方的量天尺差点脱手。
远处观战的各派长老们集体失语。
他们看着雷池上空相拥的剪影,星辉与流萤绕着那对年轻人旋转,竟在焦土上催生出大片血色优昙。
药王谷废墟里沉睡百年的灵脉突然苏醒,潺潺灵气汇成星河直灌彭羽天灵。
\"药王谷...真的重生了?\" 某位白须长老的拂尘掉进泥里。
彭羽却突然捏住顾瑶的下巴。
在优昙花开的爆鸣声中,他带着血腥气的吻落在她眼尾朱砂痣上:\"顾小姐的蛊,是不是该解了?\"
千里外的云层中突然传来玉碎之声。
顾瑶本要抚上彭羽后背的指尖猛地顿住。
她藏在袖中的本命蛊虫突然剧烈抽搐,翡翠碎片在掌心拼出半幅残缺的星象图——正是三年前她在南疆禁地见过的那种。
但此刻无人注意到,雷池边缘的焦土里,半块未被雷火焚毁的青铜罗盘正在渗血。
盘面倒映的星空突然扭曲,浮现出一只布满鳞片的竖瞳,正死死盯着相拥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