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云层间碎成冰渣,彭羽踩着青石上的霜花来到断崖前。
十丈开外的藤蔓在夜风里簌簌作响,仔细看去,每片叶子背面都生着人脸状的暗纹。
\"葬龙渊的禁制...\"他屈指弹开葫芦口,三枚沾着陈六血迹的银针悬浮半空,\"倒不如先看看南宫家留下的后手。\"
玄铁葫芦突然剧烈震颤,东南方三座药峰的红光竟在云海上空交织成血色八卦。
彭羽瞳孔中的紫雷纹路暴涨,当他抬脚踏入迷雾笼罩的山谷时,足底青石突然裂开蛛网状纹路。
腐叶在脚下发出粘腻的响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传来婴儿啼哭般的呜咽。
彭羽突然旋身甩出银针,三根淬着青焰的骨箭钉在身后古树上,箭尾还在震颤便化作脓血渗入树皮。
\"血煞腐骨箭。\"他指尖燃起一簇紫雷,照亮树皮下密密麻麻的蛊虫,\"看来南宫家的守墓人还没死绝。\"
雾气突然凝结成霜,十步外的石壁上浮现出半透明人影。
王五拄着紫金蟠龙棍从虚空中踱出,棍头挂着的青铜铃铛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他斗笠下的阴影里游动着血丝,每根血丝末端都缀着米粒大小的骷髅头。
\"此路不通。\"王五的嗓音像是砂纸磨过铁器,蟠龙棍点地时,方圆十丈的草木瞬间枯黄。
彭羽却笑了。
他随手扯下束发的青绸,发间竟露出半截断裂的玉簪——正是顾瑶昨日戴的那支。
当玉簪接触到蟠龙棍荡起的罡风时,青铜铃铛突然发出刺耳鸣叫。
\"原来锁龙链的阵眼在这。\"彭羽在铃声中不退反进,任由罡风割破衣襟。
他胸前的旧伤疤渗出紫金色血珠,落地竟化作游蛇般的雷光,\"王前辈守着南宫家最后的药鼎三百年,可曾见过能吞噬天雷的鼎纹?\"
王五的攻势骤然停滞。
蟠龙棍悬在彭羽额前三寸,棍身上浮现的龙鳞正一片片剥落。
那些坠落的鳞片尚未落地,便被彭羽伤口溢出的紫金血气裹住,融成点点星辉没入他腕间青金纹路。
山谷深处传来沉闷的轰鸣,十八道禁制同时亮起猩红咒文。
王五暴喝一声抽棍回撤,却见彭羽早已闪现在十丈开外的古松顶端。
少年医师指尖缠绕着从铃铛里扯出的血丝,每根血丝末端都系着一枚青铜鳞片。
\"多谢前辈馈赠。\"彭羽将鳞片按进胸前伤疤,紫雷纹路瞬间蔓延至脖颈,\"现在我能听见药鼎的心跳了。\"
王五的斗笠轰然炸裂,露出半张布满符咒的狰狞面孔。
他正要挥动蟠龙棍,整座山谷突然地动山摇——东南方荒废的药庐方向,冲天而起的紫雷在夜空中凝成巨大的药鼎虚影,鼎身裂纹与彭羽胸前的伤疤形状分毫不差。
紫雷凝成的药鼎虚影在天穹炸开万千光斑,王五裸露的符咒面孔在雷光中扭曲变形。
彭羽凌空踏碎松枝,袖中银针化作流星刺向对方咽喉——却在距离皮肤半寸处骤然悬停。
\"太渊穴的蛊虫竟能吞噬真气?\"彭羽瞳孔中的紫金纹路骤然收缩,他分明看到王五脖颈处蠕动的黑线。
蟠龙棍裹挟着腥风横扫而来,他后仰时青丝擦着棍梢掠过,发梢竟结出冰晶。
王五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那些符咒如活物般在皮下游走。
青铜铃铛突然炸成碎片,飞溅的铜片在空中凝成八卦阵图,每片铜屑都刻着南宫世家的家徽。
彭羽突然笑了。
他反手将玉簪刺入左肩旧伤,紫金血液顺着簪尾滴落,竟在八卦阵图中央腐蚀出缺口:\"三百年前的控尸咒,需要活人精血温养吧?\"话音未落,三枚银针已穿透阵眼。
\"你怎知...\"王五的嘶吼戛然而止。
那些游走在符咒间的黑线突然疯狂扭动,他慌忙捂住脖颈,指缝间溢出腥臭的脓血——太渊穴处竟钻出半截蛊虫残躯。
彭羽闪电般欺身而上,指尖紫雷凝成薄如蝉翼的刀锋。
刀光掠过时,王五脖颈处的符咒应声而裂,露出皮下暗红的锁链纹身:\"南宫家灭门那夜,药庐地窖的锁龙链少了一截。\"
蟠龙棍轰然坠地,方圆百丈草木尽数枯萎。
王五踉跄着后退,那些符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不可能...当年明明...\"
\"当年你吞下蛊虫假死逃生,却不知南宫老祖早将真相刻在药鼎内壁。\"彭羽踏着满地碎符走来,腕间青金纹路亮如星斗。
他俯身拾起半片青铜铃铛,上面残留的鼎纹与他胸前伤疤完美契合。
山谷深处传来悠长的嗡鸣,十八道禁制同时黯淡。
王五跪坐在枯叶堆中,望着青年医师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发出夜枭般的惨笑。
他破碎的面皮下渗出黑血,转眼间化作飞灰消散在夜风里。
腐叶在靴底碾出墨绿色汁液,彭羽胸前的紫雷纹路忽明忽暗。
当他拨开最后一片藤蔓时,幽蓝光芒如潮水漫过瞳孔——丈许见方的石台上,三颗龙眼大小的果实正吞吐月华。
果皮表面流转着星河般的纹路,每道纹路转折处都凝着露珠似的雷光。
彭羽的银针刚触到果实,针尖便绽开细小的电弧。
他忽然想起《太虚药典》中记载的\"雷殛天元果\",据说此物只生长在渡劫期大能陨落之地。
\"难怪南宫家要在此设锁龙阵。\"他并指如刀划开掌心,紫金血液滴落在果实表面。
果皮应声裂开,沁人心脾的香气中竟夹杂着雷霆轰鸣,整座山谷的地脉都在微微震颤。
当第一口果肉入喉时,彭羽耳畔炸开万千惊雷。
他踉跄着扶住石壁,七窍中溢出紫电,浑身骨骼发出玉器碰撞般的脆响。
识海中的《太虚药典》无风自动,原本模糊的元婴篇经文突然清晰如刻。
\"破!\"随着一声清喝,彭羽周身雷光暴涨。
发间玉簪寸寸碎裂,飘扬的青丝竟在雷光中镀上淡淡金芒。
当他重新睁开眼时,石台已化作齑粉,而胸前的紫雷纹路蔓延至锁骨,在月光下勾勒出药鼎状的图腾。
山谷突然陷入死寂。
下一刻,十八座药峰同时亮起血色咒文,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
彭羽望着掌心流转的雷光,忽然朝着东南方药庐方向屈指轻弹——三百里外的夜空炸开紫色烟花,正是南宫世家失传的求援信号。
山风卷着枯叶掠过断崖,彭羽在跃出迷雾的瞬间骤然收住脚步。
他腕间的青金纹路突然发烫,这是《太虚药典》示警的征兆。
\"出来吧。\"他头也不回地甩出三枚银针,针尖在丈外石笋前炸开雷网。
青烟散尽时,鹅黄裙角从石后翩然扬起,顾瑶捏着半截焦黑的发带盈盈走出。
月光在她睫羽上凝成霜花,那双总噙着笑意的杏眼此刻幽深如潭。
她指尖还缠着彭羽昨日赠的紫金药线,线头却系着半片南宫家的青铜鳞甲。
\"彭师兄的雷殛引气诀越发精妙了。\"顾瑶的声音比往常更软,绣鞋碾过枯枝时,裙摆暗纹竟与王五破碎的符咒有七分相似,\"只是这山谷的戏台...\"
她突然抬起皓腕,袖中滑落的却不是暗器,而是半块刻着药鼎纹路的玉佩——与彭羽胸前伤疤的形状分毫不差。
夜枭在山巅发出凄厉长啼,两人的影子在月光下交叠成诡异的锁链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