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傅含璎抚摸着信,逐行逐句地揣测思量着,短短数百字,她已经看了无数回。
“……无论如何……”突地,她低语,双眸微亮,“这个人,我得见见她……”
元静女!
前世,她从冷宫出来,争回圣宠时,此人已经病逝两年,端宁长公主也出家清修去了,她只是听元昭帝说起过这桩‘皇室丑闻’。
内里旧情,她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
“桑国公府的人,在调查元静女,所以,他们家是这个时候,就已经晓得那桩事了吗?那又为何,直到五年后才闹开,长公主又出家了?”
“嘶~”
傅含璎喃喃着,目光怔怔,凝视着信件,良久,良久,突然眸光一亮,脱口而出,“难道,长公主她不晓得?”
“一直被瞒着了?”
“桑国公府派出人来调查的,而不是长公主府……”
这里面有文章!
傅含璎深深叹气,眼里充满欲望和渴求的火,片刻,又渐渐压下,“还是要见见人的,元静女……”
“再等一等!”
“不能急!”
——
时至八月,元昭帝已经定下行程,两日后,圣驾前往借山行宫。
伴驾同往的名单也出来了。
傅含璎肯定在的。
大夏以孝治国,长孙皇后自然也会去,其余,大皇女和二皇女年幼苦夏,元昭帝心疼孩子,不会落下她们。
两人由赵淑仪照料。
还有大皇子,也让赵淑仪带着。
剩下的……
没了!
梅宝林、桑修容、柔才人,一干后宫嫔妃,全军覆没,就连长孙皇后都被剩下。
她惊了!
“我是皇后,我凭什么不能去?”
凤栖宫里,长孙皇后雷霆震怒,满脸胀红。
元昭帝孝期过后,第一回前往借山行宫,不带她这个皇后,就连大皇子都让区区妃子照顾着,这是明晃晃打她的脸。
让她颜面尽失!
“娘娘,您暂且息怒,别气坏了身子!”
白嬷嬷连声相劝,心里满是懊恼。
娘娘算计陛下,无端扣了他个宠妾灭妻的黑锅,她便一直提心吊胆,陛下冷着娘娘,逢五逢十,不再来凤栖宫,给娘娘没脸,这就算了……
去行宫把娘娘撇下。
这,这……
这是出孝后的第一回啊。
逢五逢十不来,勉强算是冷落,去行宫,宁肯让赵淑仪照料大皇子,都不带娘娘,已经是明晃晃的厌恶了!
陛下,他,他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
“娘娘,您如今再气,也是无济于事,怎么都要想办法,求得陛下回心转意!”
娘娘才十九,膝下也没个一儿半女,现在就跟陛下闹僵,日后怎么过啊?
尚宫局,内务府,看着是言听计从了,但宫里的老油子,哪个没长七窍玲珑心,一双势力眼,不受陛下重视的皇后……
谁会真尊敬!
“娘娘,您跟陛下服个软吧,嬷嬷求您了!”
白嬷嬷苦声。
长孙皇后恼羞成怒,气得大口喘气,近来顺风顺水,大获全胜的心性,让她没法接受向一个胡杂儿求情。
“他,他……”
“他也配?”
她凄声,心里却明白,她可以鄙视元昭帝,可以扣他黑锅,可以前倨后恭,但她不能真的‘帝后失和’。
她承受不起那个代价!
“我,我不会去求他的,那个胡奴,不值得我低头,我,我可以去找姑母,本朝以孝治国,姑母发话,他总不敢反抗吧!”
长孙皇后厉声,大步要往殿外走,谁知,刚到门口,就见路九德带着几个太医进殿来。
“皇后娘娘万安。”
路九德恭敬行礼,旋即,没等长孙皇后开口问,便垂头低声,“娘娘,陛下听闻,近日娘娘身体不适,特意命太医前来诊治!”
“本宫没……”长孙皇后扬眉,刚想说自己‘玉体安康’,身后,白嬷嬷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衫。
长孙皇后把拒绝的话,咽回喉间。
她气冲冲坐下,伸出手腕,两个太医上前轮番替她诊脉,口径统一地说:“娘娘近来太过辛劳,有些伤了元气,气血也虚,需要好好休养,否则,怕是会损伤根本。”
随后,留下了调养方子。
路九德弓腰,满面堆笑,直接道:“娘娘,您玉体欠安,陛下心里记挂着,请您好生休养,宫中要务……”
“陛下会留下洪妃娘娘代理,请您安寝,好生休养。”
说罢,转身离开。
长孙皇后愕然看着他的背影,索然变色,想要冲出去,然而,行到一半,便停下了。
“那个胡杂儿,他,他怎么敢的?”
她的身子明明好好的。
“他为什么敢?”
她是皇后啊,元昭帝居然敢这么对她?他,他就不怕史上留名吗?他就不怕她娘家、不怕太后娘娘震怒吗?
长孙皇后面红耳赤,在宫里转了很久,终归没敢去找元昭帝理论。
——
国母病了,需要闭宫休养,宫务皆交给洪妃的消息,很快传遍六宫。
元昭帝浑若未觉,依然准备着出行事宜。
后宫嫔妃们,包括傅含璎在内,到是都去凤栖宫请安问候了。
凤栖宫弥漫药香,长孙皇后面色却很红润。
众嫔妃们垂眸低头,不看也不问,只是恭敬地服侍皇后……
白嬷嬷一趟一趟地往慈安宫跑!
长孙太后称病不见。
——
慈安宫内。
内务府总管太监,笑眯了双眼睛,哈着腰儿小声,“姑姑,奴才们备的物件,太后娘娘可还有不惯的?”
“您吩咐,奴才们再置办!”
“娘娘亲自瞧了,说是极好的,不必麻烦了。”慈安宫掌事姑姑胡凡回答,语气慢条斯理,温和大方,她道:“陛下因为太后娘娘苦夏,宁愿舟车劳顿,都要请娘娘去借山避暑。”
“这是陛下的孝心和贴心,太后娘娘想着,身子就好了一大半。”
“总管去回陛下吧,一切都好。”
“谢姑姑体恤,娘娘和陛下,真是母慈子孝啊!”内务府总管感动的抹泪,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胡凡亲切送他出宫,背转身后,笑容缓缓收敛,她挺直腰背,步履从容地走进慈安宫的小佛堂。
慈眉善目的菩萨像前。
长孙太后跪坐地上,半阖眸子,一粒一粒地捡着佛米。
“娘娘,不好了,皇后娘娘出事了,她,她,她……”
殿外,胡凡突然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