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男人全体倒霉了。
傅端明贪污修河银子,在大牢里蹲了两个月,挨了五十板子,打得半死不活,贬官归家,户部下令他归还银款。
五万两。
傅修竹和傅修贤兄弟俩,则是在喝花酒时,跟人争花魁械斗起来,足足六十多人的乱战,兄弟俩被推倒在地,踩断了腿。
身为长子的傅修竹,还断了三条腿。
‘中间’也被踩了呢。
蛋都碎了。
因为参战的人太多,也找不出具体是谁踩的他们……
傅家男丁伤亡惨重。
傅老太太和傅夫人哭得眼泪都干了,一家三根顶梁柱,塌了一对半儿,又被户部追讨五万两银子。
傅家愁云惨状。
但……
傅含璎全然不知情。
元昭帝的说法是,“你怀着身孕,不宜操心太过。”
“对你身体不好。”
于是,傅含璎错过了亲爹的入牢,挨打,错过了两个弟弟的痛苦挣扎,也错过家人被追债的恐惧和害怕,身为傅家的嫡次女,她真的是……
太开心了!
直到梅修仪被家里人传信,傅老太太和傅端明乞求她,帮忙向陛下求情,多少免些债务,或者,给他们凑些银子,家里实在拿不出五万两。
梅修仪断然拒绝。
她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尔等身为外戚,理应尊纪守法,怎能贪污银钱,真是给我蒙羞,我都无颜见面陛下,又何谈求情?”
“我之为人,绝不会知法犯法。”
人家那多正义凛然,人淡如菊啊。
不求情那就得赔银子了,梅修仪做高位多年,又有长孙太后补贴,五万两,她拿得出,但的确舍不得,就来找傅含璎。
“修贤和修竹是你弟弟,你理应帮他们,你为人女,也该孝顺,如今家里遇难,你我虽为出嫁女,帮扶一把也是应该的。”
她要求傅含璎出钱。
傅含璎大惊失色,仰面昏倒,动了胎气。
昏倒动胎气是假的,大惊失色是真的。
“五万,姐姐,你真看得起我啊,我哪有那么多银子?”
她进宫当‘独子’,家里连压箱底的银票都没给她一两,她如今手里用的,还是元昭帝升她分位时,给她的赏赐。
“值你看我肚子里的龙胎,值不得五万两?”
身为‘女儿’,哪怕心里很高兴,傅含璎也不能说,她不想帮家里,她爹她弟弟活该,所以只能昏倒。
身为宫中仅有的两个孕妇之一,她还是挺重要的,如意惊声喊叫,一屁股把梅修仪挤出西偏殿,随后,就是兵荒马乱地请大医。
元昭帝也被惊动了。
傅含璎躺在榻里,一动不动。
赵太医给出结论,“傅充仪是受惊过度,惊思忧重,当开解心怀,不用服药了。”
“食补吧。”
“醒了之后,好好宽慰就好。”
身为太医院院正,赵太医励志让每个主子食补。
元昭帝听见她没事,深深松了口气,又找来如意询问,“傅充仪怎么回事?昨日还好好的!”
“怎么突然昏倒了?又忧思惊吓过重……”
五个月的身孕了,正是要紧的时候。
“回陛下,今日梅主儿来找我家主儿!”如意也不怠慢,愤愤不平地告状。
元昭帝听完后,气不打一处来,高声质问梅修仪,“梅仙,朕不是跟你说过,傅家之事,要瞒着你妹妹?”
“你来找她要什么银子?”
“陛下,羊羔跪乳,乌鸦反哺,孝悌忠信乃天地之正理,妹妹是傅家女,家中出事,她理应奉献一切。”
“臣妾来找她,也是让她尽孝心,行孝道,免得‘子欲养而亲不待’,臣妾是为了她好。”
梅修仪郑重,自觉无错。
出事的是含璎的父亲和弟弟,她来出银子,天经地易,至于自己,跟弟弟们终归是隔母的,差了一层。
她的银子是有大用的,反到含璎,有她照佛,不缺吃穿。
至于父亲……
母亲死后,他很快另娶,梅修仪心里始终有些别扭。
“你!”元昭帝苦笑,看着她振振有辞的样子,也晓得是讲不通了,她心中自有准则,“成了,你回殿去吧,日后莫要来打扰傅充仪。”
“她的事,有朕来管。”
“可是,烈郎……”
含璎怀的是我和你的孩子。
梅修仪想反驳。
“梅仙,你想抗旨吗?”元昭帝沉声。
梅修仪惊愕,不晓得烈郎因何这般对她?心里很是难过,眸光湿润,她想质问,然而,清冷眸子微转,她看见了元昭帝面上疲惫的神色。
烈郎他,他……
他是因为父亲和弟弟犯下大错而为难吧,贪污银款,按制可抄家、可杀头,但父亲却偏偏只是打板子,贬官而已,两个弟弟争花魁断了腿,名声有多难听。
国舅是纨绔弟子,废物无能。
按照律法,烈郎该狠狠罚他们,以敬效犹,可偏偏为了她,违背原则,轻饶了父亲。
烈郎心里肯定难受。
甚至在前朝,不知道被多少大臣为难过!
这样深情,她怎忍得违背他?
“陛下,臣妾明白了,定会不会再让您难做的。”梅修仪抿唇,眼里盈满感动。
她腰背挺直,居高凛然,带着些奇异的优越感,淡淡扫了傅含璎一眼,旋即,翩然告退。
傅含璎被看得莫名其妙。
元昭帝见她走了,也是长出口气,坐到床边,他握住傅含璎的手,心里难掩担忧,“含璎,朕知道你挂念你爹娘弟弟,身为人女,这也没法避免的,朕能明白,但多少想着些孩子。”
“莫要难过了,好吗?”
“嗯~”傅含璎羽睫垂下,心说:我一点也不难过,可面上肯定要装出忧郁来。
她眼波流光,灵机一动,突然问了句,“陛下,我父亲和弟弟的事儿,是不是桑国公做的?”
“你怎么这样想?”元昭帝一怔,眼神躲避。
傅含璎一把捧住他的脸,直视着他的眼睛,“陛下,我虽不懂朝中之事,却明白人性道理。”
“宝妞认回桑家,身为十月怀胎之母,端宁长公主自然欣喜,但桑家其余人,甚至桑国公却未必了,未受过怀胎之苦,撕裂之痛,男子对儿女之情,生来便浅薄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