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这一日,天气格外好,蓝天白云看着人心里都觉愉悦。
盛京里忙着祭祀活动,直到下晌卫延和曹牧谦归来了,听说还有不少客人也来了。
曹知谦身为郎官,职责便是在未央宫中当值。尽管朝中的文武百官们皆已放假休息,但对于像他这样的郎官以及侍卫,还有那些侍奉宫廷侍人而言,假期却并非如此轻松可得。他们的工作不能停,不过假是可以通过轮流、或是花钱购买得到的。
比如说,可以向宫里献上一些精美绝伦的器具,又或者慷慨解囊捐献钱财,以此来获得休假。在大夏朝有钱是可以使鬼推磨的,哪怕你犯了死罪只要你有钱,就可以用钱买自己一命,或是赎自己出狱。
所以在宫中当差也是可以花钱买假的。她不知道今日曹知谦会不会花钱买假回来?可当她听说连长平侯与曹牧谦都回来了,而曹知谦却没有回来,就知道他今天是不会休假了。
芷兰暂时借住于长平侯府之中。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心中难免感到些许难为情。毕竟自己身无长技,总觉得受此款待实在过意不去。
于是,王春这一日早早的,她带上小米和福子一同前往灶房,帮忙准备王春期间的饭食。令人意外的是,向来躲避灶房活的周显,竟也难得主动要跟着一起加入。
芷兰一大早就在灶房忙碌,精心地准备着酸崧锅。她将新鲜的羊肉切成薄薄的肉片,每一片都大小均匀、薄如蝉翼。
随后,芷兰随意地扫了一眼府里庖厨所准备的餐食。只见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肉类食物,其中大部分都是烀肉和酱狗肉。
她对狗向来不是太喜欢,但她也从来不吃狗肉。实在看不得杀狗吃肉的场面。
待一切准备就绪后,芷兰还不忘从空间里取出一坛之前剩的酒。这酒无论何时打开,都竹香扑鼻,口感清甜。她小心翼翼地将酒装入坛子中,并吩咐身边的婢子赶紧给长平侯和冠军侯送过去。
她在猜测今日长平侯府来的都是什么客人?芷兰估摸他们要么是长平侯麾下的得力干将,要么就是亲属。
以长平侯如今的地位,多少人踏破门槛想见一面都难。能进来的,必定也是长平侯极其看重的人。
原本,今日王春应当亲自登门向长平侯致谢并说些好听的福语。可是,她不过是个深居简出的妇道人家。若是冒然前往长平侯院里去拜年,恐怕不仅显得有些唐突失礼,还可能会招来旁人的闲言碎语。一想到此处,芷兰虽然有些尴尬,可还是决定不贸然打扰。
酸崧锅安排完毕之后,芷兰片刻也不敢停歇,紧接着又开始忙碌地为自己还有李桂香几个人筹备锅子。
待她将手头之事处理完毕后,几人回到了院子里。福子忙碌地在东屋里摆放着案桌,她仔细地按照芷兰先前提出的要求,摆放五张案桌。每张案桌上不仅放置好了锅子,还有酒水。
芷兰则是趁着大家都在忙,上了一趟楼,找出赤色布料,分出大小相等的五块,一个里面放了一百钱。
原本王春是要给压胜钱的,可她没准备,就只能每人少给一些意思意思。
一百钱也很大一包了,她拿着沉甸甸的钱下了楼。
食物摆好,李桂香略有些局促的端坐在主位之上,而芷兰则坐在左下首的位置。至于小米和周显,则分别坐在右边李桂香下方的座位处。芷兰面带温和之色,转头看向忙碌完退在门口站着的福子轻声说道:“福子,今日是王春节,少主不能能归家。所以,你也就别在下首站着了,快过来坐下同我们一道过节!”
听闻此言,福子顿时惶恐不安起来,她连忙使劲地摇着头,诚惶诚恐地道:“新妇,这可使不得!婢子还是站在此处伺候各位主子便好。”
然而,面对福子的推辞,芷兰只是微微一笑,语气依旧温柔平和地道:“别害怕,福子。今儿个可是王春,咱们就不分什么高低贵贱之别,有的只是满屋子的女子一同高兴地度过这个节日。”
周显心中暗自鄙夷地撇了撇嘴,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屑之色。太没规矩了!竟然让一个卑贱的婢女与主人同桌用餐,这事情要是传扬出去,那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她实在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曹家虽说不上是什么巨富之家,但起码也是吃穿不愁、生活富足。怎么会偏偏看中了像张芷兰这般性情如此沉闷无趣的女子呢?
张芷兰走了狗屎运,竟然嫁给了姊夫那样风度翩翩、意气风发的郎君。
一想到这里,周显的心里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各种滋味涌上心头,越想越觉得不甘心。
此时,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天看到张芷兰与曹牧谦一起走出军营时的情景,那两人并肩而行的模样仿佛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她的心情瞬间变得糟糕透了。
再看看坐在对面的张芷兰,身着华丽的轻裘大衣,头上佩戴着精致无比的钗环首饰,整个人显得光彩照人。
周显气得咬牙切齿,几乎快要抓狂了。她愤愤不平,凭什么所有的好东西都归了这个女人?
相比之下,自己却是如此凄惨可怜。就连想要跟曹牧谦说上一句话,都会遭到他毫不留情的大声呵斥,令她颜面扫地,周显痛苦地思索着,始终无法理解自己究竟是哪里做错了,为什么命运对她如此不公,要让她遭受这么多人的白眼和冷落。而那个看起来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的张芷兰,却能过上比她好!
福子听了芷兰的话后,仍然坚定地摇着头,表示她不愿意入座。芷兰感到有些无奈,但还是温和的说道:“既然你如此坚持不想在此处落座,那我也就不再强求于你了。这样吧,你把属于你的那份食物端到你自己的屋子里去享用,顺便再带上一壶酒。今天这里就不需要你来伺候了,你好好休息一下。”然而,福子却依然不停地摇头,并回应说:“婢子就在这里伺候,请新妇不要让婢子离开。”
这时,一旁的李桂香看到这种情形,也忍不住开口劝解起来:“福子啊,今儿个可是王春呢,大家都高高兴兴的,你家少主又不在,没啥可害怕的。快别这么拘束,坐下来一起乐呵乐呵。”
尽管李桂香热情的劝说,福子却始终不为所动,既不肯入座,也不愿意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
芷兰眼见福子如此执拗,心中不禁有一丝无奈。她佯装嗔怒地对福子说道:“难道我这个刚过门的新媳妇还指使不动你了不成?现在我只问你一句,你究竟是打算乖乖入座和我们一起过节,还是要回到自己的屋子里面去独自用饭?”
听到新妇这番带着怒气的话语,福子顿时变得惶恐不安起来。她紧紧抿住嘴唇,内心陷入了极度的纠结之中。经过好一会儿的挣扎,最终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轻声说道:“婢子愿意留下来,与新妇一同过节。”
芷兰面带微笑,轻轻地点了点头,柔声说道:“快入座吧,今日大家无需拘谨,只管尽情吃喝。”说罢,她目光投向坐在上首的李桂香,脸上绽放出更为灿烂而真挚的笑容,双手举起酒杯,微微欠身,恭敬地说道:“阿母,女儿在此敬您一杯。愿阿母您长乐无极,没有病痛灾祸的侵扰。”
在大夏朝,“长乐无极”这四个字可是一句极为吉祥的祝福语。它蕴含着人们对长久快乐的美好期许,意味着快乐将会源源不断、永无止境。正因如此,就连盛京城中的宫殿命名时,也特意选取了这个充满祥瑞之意的词汇——长乐宫,无极宫。期望江山社稷能够世代相传、繁荣不息的美好愿景。
李桂香满心欢喜地看着眼前孝顺懂事的闺女,嘴角上扬,露出欣慰的笑容,连连点头应道:“好,咱们一同长乐无极!”此刻,她心中感慨万千,回想起曾经那些艰难的日子,何曾敢想象有一天竟能过上如今这般衣食无忧的日子?不但吃得饱、穿得暖,而且还住进人人艳羡不已的盛京大房舍之中。想到此处,李桂香不禁眼眶微湿,暗自庆幸自己终于苦尽甘来。
李桂香举起酒杯,心中满是欢喜与舒畅。她那充满慈爱和期待的目光,直直地望向芷兰,眼中闪烁着激动与感动的泪花,声音略微颤抖地说道:“阿母啊,就盼望着你这往后的日子能过得越来越好,早日给婿生下长子,也好让曹家的香火得以延续下去!”
芷兰微微抿嘴一笑,轻轻地点了点头,应道:“是呢,阿母。”表面虽然应承,可她对自己能否生育已经不那么在意了。
有那么一段时间,或许是因为刚刚穿越而来,心里很没有安全感。当嫁给了曹知谦这样一个温润的男生时,她是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沦陷了。
她迫切的希望通过与曹知谦建立情感,让她在这个陌生的大夏朝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情感归属。
可能越是迫切的需要,反而患得患失。如今她已经不再拘泥于和曹知谦谈那些所谓的小情小爱了。比起情爱,如今她更希望自己活的高兴自在。
她不仅要活得高兴自在,还要努力创造自己的事业,在大夏找寻一处自己的容身地。
也许是因为又增长了一岁,亦或是她渐渐地对这个地方产生了更为深厚的归属感。
曾经,她只是张家默默无闻、不被重视的小透明;无论怎样努力付出,都始终无法得到相应的回报。而在张大顺的眼中,她更是常常成为被嫌弃的对象。
如今的她已离开了那个曾经熟悉的张家,也彻底告别了生活几年的榆州。尽管她与曹知谦之间的关系现今多少显得有些貌合神离,但不管怎么说,二人终究还是夫妻之名。其实,她内心深处从未真正动过要和离的念头。毕竟,对于此时的她而言,只要能够保证衣食无忧、生活安稳,她与曹知谦之间是否存在着深厚的爱情似乎已不再像从前那般至关重要了。
芷兰轻轻举起酒杯,今日的她心情着实不错,脸上的笑容自始至终都未曾有丝毫间断。她浅笑地望向小米,轻声说道:“过了这王春,你就要满十五岁了!待到三月初三你的上头礼时,阿姊定会亲自为你挑选一支最好看的金钗让你戴上,至于你的婚事,等过上头礼之后,阿姊一定会尽心尽力地帮你寻觅一位出身于军中的优秀儿郎!”
小米羞涩的点头“都听阿姊的。”
芷兰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但却并未开口说话。她的目光轻轻流转,最终停留在了周显身上。看着尚且不足十五岁的孩子,她的心中已经释然许。
她深知自己与周显之间原本便无深仇大恨可言。过往的种种纠葛,就让它们随风而逝吧!
只见芷兰轻轻地拿酒杯举至胸前。她那双美眸凝视着对面的周显,目光真挚而深沉。
芷兰微微启唇,用一种温和而又语重心长的语气对周显说道:“周显,当初你坚持要跟着我来盛京,我对你确实心有不满。不过,即便不看在阿翁的情面上,我也深深地明白,身为一名女子,远离自己熟悉的家乡,离开生养自己的土地,那种背井离乡所带来的艰辛与困苦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芷兰轻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虽然说距离你及笄之年还有整整两年的时间,但对于你的婚事,我一直都放在心上的。等到合适的时机,我会竭尽全力想办法,尽力在军中也为你挑选一名优秀的儿郎。日后我也会好好教导你,你若想学习我的手艺,我也不会藏私都交给你。只希望你能认真的学。”
周显听闻此言后,双颊瞬间泛起一抹绯红,娇羞地点了点头。然而,就在这看似羞涩的外表下,她的内心深处却是另一番景象——对眼前之人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哼,装什么姊妹情深呢?周显暗自思忖道,谁会稀罕学你的手艺!还说要给她挑选军营里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真是可笑至极!她才看不上他们呢!想到这里,周显不禁狠狠地咬了咬牙,心中的怒火愈发旺盛起来。
为什么同样都是女子,那张芷兰就能够嫁给像曹知谦那般丰神俊朗、风度翩翩的如意郎君,而她却只能被安排去嫁给那些粗俗不堪、毫无气质可言的五大三粗的男人?周显越想越是愤愤不平,只觉得命运对自己实在太过不公。
若是真心为她着想,为何不想办法让她成为曹牧谦的妻子呢?说到底,不过就是些虚情假意罢了!这种假惺惺的关怀,她可不稀罕!
阿母告诉过她,这一生,无论如何都得嫁给那个腰缠万贯的如意郎君才行。
可如今呢,那张芷兰竟然如此不识趣,一点忙都不愿意帮她!
这曹牧谦她可打听的一清二楚,那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他手握重权,听说很得陛下喜欢。
再瞧瞧他那副模样,剑眉星目,俊朗非凡,简直比画里走出来的仙人还要好看几分。而且啊,他身上还散发着一种冷峻而迷人的气质,让人望而生畏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每次只要一想到他,她的心就如同小鹿乱撞一般,疯狂跳动个不停。不行,她暗暗发誓,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使用何种手段,她都一定要成功地嫁给这位令她魂牵梦绕的——曹牧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