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汉惊讶“你带小米去?”
芷兰依旧浅笑“自然,小米是我妹妹,是叔父叔母的女儿,我自然要带她去的。”
“这……”张老汉沉默了,要说带哪个孩子去盛京,他倒是更希望带小米,毕竟小米才是张家亲生的。
周显眼泪汪汪拽了拽周梨花的衣袖,委屈的咬着下唇“阿母,阿姊是不是讨厌我?就因为我不是阿翁的女儿,所以阿姊不喜欢我?”
周梨花突然就泪如雨下,仿佛决堤的洪水一般,“是阿母的错,阿母没做好,这才让你阿姊讨厌我们。是我的错……呜呜呜”周梨花和周显紧紧相拥,哭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他们的悲伤而哭泣。
张大顺手忙脚乱抱着周梨花,那眼中的心疼都要溢出来了“别哭,别哭,这不还有俺嘞!”他着急哄却不见周梨花停止哭泣,反而越哭越伤心,这给张大顺急的只能瞪向跪坐着的芷兰“俺娶了你妾母,周显就是你妹嘞,你必须带着你妹去!”
张老汉没眼看了,这大儿子又开始犯浑了,自从娶了这么祸害家都散了......张老汉原也是被周梨花说动心了,丫以后要在盛京住嘞,他想都不敢想那地方丫能去得?可震惊之下他也琢磨过味来了,丫要是这么一走啥时回来都说不上,以后家里有事哪能指望上她嘞?周梨花让周显去他本是不乐意地,毕竟丫说地对周显又不是他们张家人,干啥带着她去盛京。
可这周梨花如今有了身子,那就不一样了,这可是张家得种。周显去了盛京真要混好了,那就冲着她阿母肚子得弟也得管一把不是。
可他没成想丫已经决定带小米去盛京嘞,这......老二一家咋没说嘞?这要是跟他说嘞,今个他哪能跟着过来嘞,老二这完犊子玩意!
张大顺得盛怒在她看来简直就像个笑话,为了个新娶得女人真是不是亲生得也都胜似亲生得,而她这亲生得反倒像是别家的孩子。
此刻她总不能站起来指着张大顺鼻子大骂(你个渣男给我滚,老娘为啥管你家得破事!)她语气不急不徐“阿翁是否忘记我已嫁入曹家,此时我是曹家得妇人,带谁去盛京我原本是做不得主得。郎君怜惜我阿母常年累月劳作,身子每况愈下,担心留下我阿母无人照拂,这才同意我可带阿母一同前往。
我阿母得身子需要有人照料,小米对我阿母恭谨孝顺,我阿母这些时日在小米得照顾下饭都能多食用两口。此次去盛京为了阿母得身体我自然是要想如何才是对阿母好,当然要带着小米一同前去。难道要带着周显放在阿母身边,时刻提醒阿母她如今这般难堪都是周显阿母得原因?”
张大顺被她这番言辞激得有些恼羞成怒“你个不孝女,俺娶个婆娘给咱家生个弟有啥不好嘞?将来你没弟谁帮衬你嘞!俺不管你带谁,今个你必须带上显儿,不能让你妾母难受,你妾母还怀着你弟嘞!”
弟~咋地你做b超了?还是你有透视眼?一口一个弟!你要是成为君王肯定是那为了女人挖人心得主,为了美色烽火戏诸侯也能干得出来!
她语气也渐渐冷了下来“那女儿若说就是不带呢?”
“你.....”张大顺噎住瞪着芷兰一时还真不知道能拿这个闺女咋办?这闺女是越来越不服管嘞,以前在家多乖顺,咋现在变成这个样嘞?他说啥这死丫头都不听!
气氛于此时凝滞,此时曹知谦却迈步而入,温和得声音响起“外父,外舅大驾光临,婿未能及时出迎,实乃失礼。”曹知谦谦谦君子风范拱手行了一礼,看的人真是赏心悦目,连刚刚兵戎相见得气氛都得以缓解不少。
芷兰起身站到他身边,曹知谦先是仔细观察一番芷兰脸色未见什么不悦,心中放心不少。虽说君子坦荡荡不该窃听墙角,可屋内外舅得声音实在高亢,饶是他无心想偷听都听出了个大概。
曹知谦得出现也让张大顺收敛几分,笑容有些牵强回话也不是,不回话也不是,竟然忘了此刻还抱着周梨花。
张老汉赶忙站起背微驮,看着曹知谦笑得一脸慈爱“不失礼,不失礼,俺们就是来看看丫,婿可别跟俺们客气嘞!”
曹知谦温和一笑“外父这么晚前来,婿还以为有何要事,既然无事那就好,不知可否用过餐食,让芷兰为外父外舅准备些餐食可好?婿瞧着天色渐黑,怕是宵禁得棒子不多时就该响了,今夜外父与外舅就在此歇息一夜可好?”
张老汉与张大顺对视一眼,张老汉搓着手笑得脸上得褶皱更深“那俺们就麻烦姻亲家嘞!”
曹知谦一派温和“这又何麻烦,婿这就让奴婢为外父,外舅安排。”他冲着门口略微提高声音“七斤。”
七斤很快就从门外进来,恭谨行了礼“奴婢在。”
曹知谦温润得声音再次响起“你安排两处房间,请外父外舅暂且住下。再命李庖厨准备上好得吃食送去。”
“是!”七斤领命转头恭敬得冲着张老汉几人道“老者请。”
张老汉点头哈腰跟着七斤往外走,张大顺携着周梨花亦步亦趋跟着,周显低着头快步跟在后面。
人都离开了曹知谦才面对一脸淡漠得芷兰,表情有些许严肃“日后不许顶撞长辈这是无礼之举,父母训诫需顺承而不可顶撞。父母若是做错了事情,也要待父母气消了才能与父母好好细说其中利害关系。”
芷兰美目圆睁“我无礼?阿翁让我带着周显同去盛京,他就没想过我要带着她,那我阿母会多难过?”
曹知谦略略沉吟后道“阿翁既已娶了小妇那作为子女就要当妾母为自家人,周显也就是你得妹妹,你作为阿姊自然是有承担教导弟弟妹妹之责。不过是同去盛京并无大碍,届时让周显跟着你便是,与外姑无相见时自然外姑也不会伤心。”
芷兰无语凝噎眸心中委屈“我为何要承担周显得一切,她又不是我一母所生得妹妹,我为何要管着这对母子?”她很想说这一点都不公平。
曹知谦无奈得与她细细解释“外姑是你得至亲,外舅又何尝不是你得至亲?你不可只顾外姑心伤,而不尽孝心于外舅。这是大不孝得行为,若外舅真动怒告上县衙,只怕你得名声将毁于一旦,还要受到鞭笞。”他担心芷兰对不孝得律法知之甚少,届时会在这方面吃亏。不过是一个外妹待在身边又如何?一口吃食的事情。
芷兰却只觉得委屈,一路走来她已经谨小慎微了,对张家她虽没有多少感情,可该帮着的地方也帮着了。她也从没因为他们对她关心甚少,而不管他们的死活。她自认自己够善良了,难道还要她扒开自己的心告诉所有人她还有个空间,这就表明她是个好人?是个孝顺父母的人?
是不是不管父母做了多大的错事,作为子女永远都要去选择原谅?例如她在现代与母亲的关系,又例如她来到这里与张家的关系。
是不是只有她一直装作大度,才能证明她是好人?可她也是个人,也有喜怒哀乐,也会委屈伤心难过.....她也有无论如何努力都原谅不了的人。
她太憋屈了,在现代她与母亲感情淡薄,她还可以选择离开老死不相往来。可在这里她连离开都做不到,连离开都要与张家一直牵连着,如果她拒绝就是不孝顺还要鞭笞她,名声也将不好。
可谁在意这孝顺不孝顺的名声呢?她心里已经很苦了,为什么还要因为别人的看法而选择做一个怎样的人呢?
曹知谦见她久久不语,以为是说的话她听见去了,这才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好了,一会自有七斤招待外父,外舅。你先随我回宴席上,阿母记挂你特意让我来寻你。”
她敛眸掩盖眸中的情绪,未再与曹知谦反驳什么,随着他回了宴席。宴席本也差不多了,待她回去不多时也就散了。
姻亲来了曹远达夫妇是要出面见见的,刚离开一个宴席,就又在另一间屋子里齐齐坐下。
一番寒暄后张老汉自然是将今日来的目的说了一番,话里话外倒也没强求带上周显,毕竟带上小米一个张老汉觉得也成。
可周梨花哪能同意,周显更是我见犹怜哭的伤心,直说舍不得阿姊很想跟着一起去盛京。
张大顺紧张的搓着手一脸讨好“亲家,这显儿就跟俺闺女没啥两样嘞,这婿去盛京也不差多带个人是不?”
赵彤华与曹远达对视一眼,曹远达开口“此次知谦去盛京也是人生地不熟,此时的确不适宜带许多人。不如等他们在盛京安顿好,届时再将女娘送去可好?”
这......张大顺词穷了撇头看向周梨花,周梨花显然是不死心的,这次若是不能跟去,什么等到安稳的话就一点用都没有了。
周梨花暗暗掐了一下身旁的周显,周显嘶~了一声不解抬头看向周梨花,只见周梨花眼神示意她朝芷兰那里看。
周显立即反应过来忙端正身子,红了眼眶看向芷兰“阿姊你就带着我去吧,我可以在你身边做个婢子,端茶倒水伺候你,洗衣做菜妹妹也是能帮上忙的。”
曹远达捋了捋胡子,显然他刚刚的提议张家并不满意,他瞥了一眼赵彤华。
赵彤华心里也是微微不悦,既允诺了过段时间待知谦安顿好,自是可以让张家这女娘过去的。
可这姻亲也太过不知礼数了,一个女娘在这里哭哭啼啼像什么话?可心里虽不悦,面色上却不能显示分毫,她看向始终不发一言的芷兰“新妇你是如何想的?”
芷兰......此刻她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她很想尥蹶子表示她什么都不想管了,你们喜欢怎样就怎样吧。她面色恭敬回道“回君姑,息妇此次前往盛京已准备将阿母与小米带上了。至于外妹我恐照顾不到,是以还是等我们到了盛京安顿好再说。”
“你阿母也去?”赵彤华微楞她怎地从未听芷兰说过。
曹知谦恰到好处地开口道:“是我担心外姑无人照看,特意嘱咐芷兰带上外姑一同前行。”
曹远达颔首应道:“理应如此,既然你们带上了姻亲,那就一同带着去吧。”
周梨花喜出望外,兴奋地拽了拽周显,周显也难掩激动之情,忙不迭地道谢:“谢过家主,谢过夫人,谢过阿姊。”
芷兰此刻真的不想再说任何话了,内心平静的仿佛一潭死水,既然张家想让周显跟着去,她也没必要一而再再而三为此和张家起冲突。
曹知谦的训诫让她认清了这个朝代的现实之处,你永远没法活成在现代时的自己,你只能与这些家人无论是好或是坏一直纠缠下去。
她过惯了在现代时一个人独来独往的生活,所以很难做到和张家人在情感上有什么共鸣。如果说唯一能有共鸣的也就是李桂香了,因为她感受的到李桂香对她的真心,所以她才想要对她更好。
她承认她是个慢热保守的人,不确定对方是不是真的值得她付出的时候,她会花很长时间去观察。
她不介意付出一些小恩小惠,因为只有在付出小恩小惠时你才能看清对方人品是什么样的。
事情解决了赵彤华对芷兰道“吾原本是想给你买几个奴婢带走的,今日你君舅说不必舍近求远,等你们到了盛京再置办也是一样的。”
周显急切的道“夫人不必担心,我会帮着阿姊的。”
赵彤华看着周显脸色和缓,满意的点点头“既然你要跟着你阿姊去,那就多帮帮你阿姊,我们也就放心了。”
“您放心,有显儿跟着去,定不会叫芷兰受累的。”周梨花适时夸口让赵彤华心里不悦退去了几分。
赵彤华看向芷兰“这样也好,一路上你两个妹妹帮你照看着你也能轻省些。”
芷兰颔首低垂眼帘“是,君姑。”
当天夜里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脑海里不断回想着曹知谦对她的劝诫,回想张家这些所谓的亲人。
她发现她似乎被牢牢的捆绑在其中无法挣脱,那些穿越而来什么骂极品亲戚,与爷奶断亲,在这个朝代压根就不可能实现。
别说断亲了,就是顶撞长辈这一条就越不过这封建礼教的朝代。
第二日用过朝食,除了留下周显,张家人吃了饭就离开了。
曹知谦命六宝赶着一辆牛辎(zi)车去接李桂香,而曹家门口此时停靠了好五辆牛车,三辆装满了东西,另外三辆是牛辎(zi)车以及一辆马辎车。
这牛车与马车比起来肯定是马车尊贵,就好比玛莎拉蒂之类的,马车也不是她们这种身份能坐的,所以唯一的一辆马车是曹牧谦和赵破奴的。
这出门时冬天一般都坐是辎车,夏天坐轺(yao)车。轺车属于敞篷的夏天乘坐凉快。辎车有棚子可以装货也可以拉人,里面也不是十分宽敞,最多能坐两个人。这种车冬天出行也比较暖和,曹家是没什么机会坐这样的车,也算是借了曹牧谦的光。
七斤,福子,初雨,都跟着往上搬搬抬抬,连赵破奴也跟着过来凑热闹。
“啧啧啧,这是搬家呐?盛京啥没有,你们这布料,洗漱的盆,衣箱装的也太多了。”赵破奴指着几个牛车上装的满满的物件咂舌。
这些都是赵彤华不放心,一样一样又添加的。曹远达今日特意休了假,与赵彤华在门前张罗忙碌。
她裹了裹身上的毛皮,今日很冷风刮得她脸生疼。这么冷的天赶路肯定遭罪,就算这辎车御寒可里面毕竟没有可以取暖的东西。干巴巴坐上好几天谁也受不了。
很快六宝牵着牛辎回来了,李桂香和小米见到曹远达夫妇赶紧行了礼,赵彤华与李桂香寒暄了几句,就让她们上车等候。
这时曹牧谦在前,曹知谦亦步亦趋跟着兄长,两人从院门里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众人几乎都穿了毛皮,除了李桂香,张小米,几个奴婢和躲在柱子后面躲风的周显穿的是纸裘。
贫富差异就是如此之大,等她到了盛京一定要给李桂香买一件轻裘保暖。在那之前她可能还真需要多挣些钱。
曹牧谦出来直接奔着马辎车,赵破奴为他打开门,他蹬着踏乘石一跃而上动作利落干脆。
芷兰在一旁看着那辆马辎车心里羡慕,马辎的舆(棚)比起牛辎的舆大了不止一倍,而且还高。就是赵破奴那样膀大腰圆的身材来三个,坐在里面也是不拥挤不碰头的。
哪像牛辎至多能坐两个人,还挤挤巴巴的伸不开腿。
曹远达赶忙来到马辎窗前,一点未被曹牧谦无礼的态度而不快,反而一脸关爱的道“冠军侯要多保重身体,有事就遣你弟弟去做,若是得空写封家书我也好安心不是。”
车窗紧闭里面并没有任何回音,曹远达也似乎习惯了曹牧谦对他的这种不假辞色。还似模似样的叹了口气,看着坐在赶车位置的赵破奴“有劳赵司马了。”
赵破奴拱手“应当的,曹明廷也不必再送,天寒地冻咱们有缘再相见”说完率先甩了一鞭子在马屁股上,马儿吃痛往前发力马车缓缓驶了出去。
前面的马车走了,后面自然要跟上,租赁的牛车是有车工的。
李桂香和张小米一辆,周显和福子一辆,她和曹知谦一辆。赵彤华拉着曹知谦的手万分不舍,眼泪夺眶而出“儿,一路上可要照顾好自己,到了盛京定要给阿母报个平安。”
曹知谦的心中也涌起一丝伤感,他轻声安慰道:“放心吧,阿母,待儿在盛京安定下来,定会接您与阿翁去安享天伦之乐。”
“好,好……”赵彤华早已哭得像个泪人,难以自抑,还是曹远达实在看不下去,无奈地摆了摆手,说道:“快些走吧,不然就赶不上你大兄的车了。”
“是!”曹知谦神情庄重地向曹远达夫妇行了一个大礼,而她也紧随其后,行了一个标准的礼。身后站着的人们也都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这才登上了车。
随着车夫手中的鞭子一挥,牛车缓缓驶出了曹家大门。她轻轻地推开了车窗,目光凝视着赵彤华哭得如梨花带雨,倒在曹远达的怀里,那身影也如同风中残烛,越来越小……
抬头看向天空,今日虽是蓝天白云,可她却觉得心情好似乌云遮盖,榆州.....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牛车很快驶出榆州,来到径路,驰道是给天子的车驾走的,而径路才是给天子以下的臣子百姓走的。
径路最宽能同时并排驰行三辆牛车,道路两旁虽不似驰道栽种槐树,可每走三丈也会有一棵柳树挺拔的屹立来作为记程。
牛辎虽有车厢可还是很冷,脚丫子都冻的冰冰凉,真怀念现代的火车,哪怕是硬座起码暖和还能喝口热乎水。
再瞧瞧这......谁特么说穿越好?你来穿个试试,你以为有空间了不起阿?你那是没试试在这大冬天没羽绒服雪地靴,还要坐在四处漏风的木头箱子里,伸不开腿又冻得要命。
牛车速度又慢,这径路又不比驰道平整,这颠来簸去的,她的屁股和老腰都快断了。
再瞧瞧曹知谦的坐姿,还一丝不苟的跪坐着......
真乃神人也!这路况都能坚持跪坐,保持着仪容仪态?再瞧瞧她东倒西歪,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她不安分的坐姿很快逗得曹知谦失笑“乘车者需有坐车之容,不可懈怠,不可左顾右盼,不可动静无度,不可身姿不端。你瞧瞧你哪样做到了?”
她别扭的换了个坐姿叹气“这车着实小了些,真是坐也不是躺也不是,还要赶好几天的路......”想想她就想哭。
曹知谦摇头无奈一笑“你若乏累且躺着就是,车里只有你我二人,不会有人挑你错处的。”
她也想躺啊,可是这木制的板子上只有一层草垫子,冰冰凉的躺着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