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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夜幕降临月上枝头,闹哄哄的声音才渐渐平息。

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时辰了,她只觉困得睁不开眼,从举行完婚礼到入洞房,这屋里的婢女始终不离开,她都说了多少次让她先去休息也没用。

婢女给她端来两盘糕点,她吃了两块就吃不进去了,有啥好吃的,干巴巴的又不是很甜,和大馒头配酸菜能比的了么?

她看着站在屋门口一丝不苟的婢女,猜想着她的年纪,看这丫头和小米差不多的身高,那张暗黄的脸倒是没有小米瞧着可爱,头发也少的可怜。

瘦瘦小小的看着就营养不良,还要装成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服侍她,这丫头叫福子,通过刚刚闲来无事的聊天,也基本了解了一些东西。

这丫头进曹家也不过半年,前几日就被曹夫人告知以后专门伺候她,也就是保姆了。

从福子嘴里了解,整个曹家一共六名下人,两名奴婢是男的负责看大门和小门。

剩下四名女婢,一个是厨房做饭的,一个是负责清洗衣物收拾院子的。

赵彤华身边的柳氏走了,只有一个上次见过的婢子初雨。

这么看曹家的奴仆不算多,可比起张家那绝对是富裕家庭了。

她是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她会雇个保姆,而且还是不到法定年龄的童工。

就那小身板你说能让她做点什么?也就端个茶倒个水,可这些活她自己就能干,愣是给她整个孩子伺候她,她心里都过意不去。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虚浮的脚步声,门吱呀被拉开了。

福子赶忙退出门口“少主是否喝一碗蜜水?”

曹知谦点点头,福子快步离开了。

曹知谦坐在席子上,侧头目光带着醉意,直直地盯着她。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轻声道:“今日累了吧。”

她微微颔首,不知如何作答。屋内一时间静谧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福子很快端着蜜水进来放在案桌上,快速退了下去将门关好。

曹知谦端起蜜水喝了两口便放下,他静静地坐在新房里,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子,心中并无太多波澜。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让他与她走到了一起,可他对她却没有丝毫的感情。

她低垂着头,脸上带着不安。对于曹知谦的目光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怎样,也不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否会善待她。

他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坐下,望着新妇脸上的局促不安,心中充满了无奈和迷茫。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个婚姻,也不知道该如何与这个陌生的女子相处。

或许,他们可以试着相处,试着了解彼此,也许会有不一样的结果。他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对她微微一笑。

她有些尴尬被曹知谦握住手,笑得有些牵强。

他忽然然笑了起来,笑声打破了沉默:“我与你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看来你与我的无奈不尽相同。

曹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我阿翁阿母都是和善之人,曹家没有太多繁杂的规矩,往后慢慢便好了。”

她心中一动,抬眼看着他如玉的面容,忍不住说了实话:“谢谢你的宽慰,我们今日虽成为夫妇,可彼此之间犹如陌生人,我想往后的日子还长,你我也还小.....不急于一时,我们慢慢相处彼此了解或许会更好。”

曹知谦眼里露出一丝诧异,没想到这个不大的新妇说起话来很打动人心。不禁眼带一丝笑意

“小君如此明事理是我的福气,今晚我睡对面的屋子。”

她松了口气,眼中流露出一丝感激。曹知谦也很是利落的起身去了那屋,躺到榻上,不久便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见他真的去西屋睡觉了,她不免心里赞叹一句“好小子!”

她只脱掉深衣躺在胡床上心情颇好,缓缓闭上双眼。

第二日一早福子轻手轻脚的进来,唤醒了她“新妇,今日要拜见家主与夫人,不能贪睡。。”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什么?”

福子扶着她坐起来“今日是新婚第一日,按规矩您要早起在家主与夫人未起床之前,在门口等候拜见家主与夫人。”

“噢....”她迷迷糊糊任由福子扶她起身,给她打水洗脸简单上妆,一系列流程下来她才后知后觉反映过来“少主呢?”

福子仔细的为她梳着头“少主早早就起了,已经洗漱好在前厅等您了。”

她微微额首百无聊赖的鼓着腮帮子由着福子给她梳头,简单的垂髻插上她笄礼的木钗,福子小心翼翼的张口“新妇....您只插这一支钗么?”妆匣里就这么一支钗,福子不禁奇怪,难道昨日新婚新妇就带这么一支钗?她想给新妇收拾的华贵一些,可奈何妆匮里只有这么一支木钗。

她有些汗颜,昨日好像就戴着这支木钗就来结婚了,想起曹夫人送的那些首饰还在空间呢。

她打发福子“你给我端一碗蜜水来吧。”

福子服了个礼忙去厨房端蜜水,她则是从空间拿出当初赵彤华送她的首饰匣子。

福子回来她接过蜜水喝了一小口,福子一眼就注意到妆台上出现的首饰匣子,赶忙打开露出欣喜的笑模样“新妇您有如此多的钗!”福子欢喜挑挑捡捡选了好几支统统给她插在头上。

她透过铜镜隐约窥见满头的钗子不免叹气,幸亏不重。

福子扶她起身,她其实很不习惯,当然万恶的优越感也油然而生,可她还是时时谨记现代人人平等的概念,这让她很排斥福子这种小心翼翼的伺候。“福子,你伺候的很好,很贴心,可我自己有手有脚,很多事情我自己也会做,如果我需要你做什么,我一定会与你说的。”

福子吓得手足无措“新妇,是婢子哪里做的不好?您嫌弃婢子?”说着眼眶通红一副要哭的样子。

“不不不,我不是嫌弃你,我就是觉得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唉你别哭.....我不是嫌弃你,得,我不说了,你伺候我吧,快来扶着我!”她被福子得眼泪搞得心慌意乱,这丫头怎么这么脆弱,她也没说啥呀?让她有自己的休息时间还不好?非要天天伺候她就得劲?

福子这才转哭为笑不敢多耽搁,忙扶着新妇往前厅而去。

到达前厅,曹知谦坐在那里只见她满头珠翠,如繁星般闪耀,玄纁曲裾深衣恰似一幅优美的画卷,完美地勾勒出她高挑匀称的身材。

她的五官秀气端正,看着让人有一种春风拂面的温暖自然,曹知谦心中暗自思忖,昨日她的肤色似乎比今日暗沉了些许。

尽管已等待多时,他却毫无不耐之意,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如春风般温润的笑容,与她一同朝着舅姑的卧室走去。

福子端着方盘,里面盛放着枣(寓意早起)、粟米(象征颤粟)、腶修(寓意捣碎加以姜桂的干肉振作)。

到达赵彤华卧室门口,不多时,里面便传来赵彤华那悦耳的声音:“进来吧。”曹知谦与她并肩而立,宛如一对璧人。房门缓缓打开,他与她如影随形,同步迈入屋内。

在福子与初雨的协助下,她与曹知谦虔诚地跪拜,行了庄重的大礼。

福子端着方盘,她则端着碗,亲自侍奉曹远达和赵彤华进食。待两人用罢餐,福子向她示意,要她象征性地吃些碗里的余食,以表恭敬之意。她的内心虽然极度抗拒,觉得有些不卫生好么,但又无可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只能面不改色的一样吃了一口。

曹远达满意的看着新妇,他还真没想到这兰花长得很标志,与知谦站在一起倒是很相配。

赵彤华上下打量今日新妇的一番行头心里很满意“你笄礼取了什么表字?”

“回君姑,息妇取芷兰这两个字”她不卑不亢的回道。

“芷兰....嗯好字,来,这是吾送你的礼物,看看可喜欢?”赵彤华拿着一个小匣子交给初雨,初雨接过递到她手里。

她接过匣子打开里面装着一只翠绿通透的玉镯子,在现代金有价玉无价,很多人不喜金子喜玉石,她就是这一类人。

比起亮闪闪的黄金,她对玉石的质朴温润更倾心,所以一打眼这玉镯就入了她的眼,她是真心喜欢“谢过君姑,息妇很喜欢!”

赵彤华眼里有笑意“望你日后与郎君和和睦睦,早日为知谦生下息子,为曹家开枝散叶。”

她尴尬一笑瞥了一眼自始至终微笑的曹知谦,心里不免腹诽这人一直笑不累么?

曹远达看着儿子也嘱咐道“望你日后担负起一家之责,照顾好妻儿老小,即以成亲就是一家之主,咱们曹家以后就靠你了。”

“是阿翁,儿谨记!”曹知谦规规矩矩行了礼。

两人默默地退出屋子,缓缓地往回走着,一路上仿若被施了噤声咒般沉默无言。

要知道,即便是在现代,相亲也是一件令人颇为尴尬的事情,更何况如今连相亲的过程都直接省略,一步到位迈入婚姻殿堂,这换作任何人恐怕都会感到无比尴尬吧。

她的余光偶尔会像蜻蜓点水般轻轻扫过比她高出许多的男生,以她如今一米六六左右的身高,在女生中也算是高挑的了。然而,和旁边的男生相比,她却仿佛只能到达他胸口的位置。

若是在现代,这样高挑的男孩子,长得又白白净净,看上去温柔有礼,任谁都会心生欢喜吧。别说是年轻时的她,即便是如今灵魂已过五十的她,也不禁对这样干净帅气的男孩子动了心。

可令人尴尬的是,她不能以老阿姨的身份去喜欢,反而是他的妻子,这让她感觉自己就像个变态,年纪这么大了,竟然还妄图占人家小鲜肉的便宜。

回到屋里,福子去端饭,她和曹知谦坐在席子上,面对面而坐,此刻的两人,真可谓是大眼瞪小眼,目光相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尴尬的气氛弥漫在空气中,沉默的两人,她如坐针毡,不知所措地在袖子里摆弄着手指。

与她的尴尬相比,曹知谦倒是显得从容许多,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在众多女娘中,他的小君容貌算是端庄的。尤其是那高挑的身材,比大多数女娘都要出众,性格直爽中又透着一股温柔婉约的韵味。

这难道就是他喜欢的女娘的模样吗?他不得而知,只是通过今日的相处,他并不讨厌眼前的这个女娘。或许,他与她多加了解,日后也能像阿翁阿母那般,琴瑟和鸣,相濡以沫。

粟米粥如温润的玉液,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肉馒头宛如饱满的珍珠,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咸鸡蛋恰似晶莹的琥珀,吸引着人一口咬下去。

本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两人吃得有条不紊,既不失礼节,又毫不拖沓。她暗自钦佩,相较于张家男人如饿狼扑食般的吃相,曹知谦的吃相可谓文雅至极,甚至连咀嚼的声音都细微得如同蚊蝇振翅。

用过饭后,福子端上两碗清水,以供漱口之用。她用袖子巧妙地遮挡着,将漱口水吐回碗中,如此细致的生活习惯,着实令人赞叹。

两人再度陷入沉默,曹知谦率先打破僵局:“听阿母说,三六九日是归宁的良辰吉日,你意下如何?欲选哪一日归宁呢?”

她稍作思索,答道:“哪一日都行,全听你的安排。”曹知谦微微挑起眉毛,嘴角泛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你的……”他似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这还是他首次听到新妇对自己的郎君如此说话,不使用敬语,而是直截了当地称“你”……

她一脸疑惑:“是啊,听你的。”曹知谦不禁轻笑出声:“好,那就依你所言。”他觉得这位新妇着实有趣。

接下来的两日,曹知谦依旧住在西屋,两人各居一室,她反倒觉得这样甚好。

第三日清晨,福子早早地将她从睡梦中拽起,说是今日需下厨烹饪美食,侍奉舅姑。

她茫然不解,家中明明有专门做饭的庖厨,为何还需要她大清早起来下厨呢?“新妇,按照习俗,今日您务必亲自下厨,烹制佳肴,以供舅姑享用。”福子一边为她梳妆,一边耐心地解释道。她虽心中略有不满,但还是强忍着性子,任由福子将自己收拾妥当,然后前往厨房。

厨房中的庖厨见她到来,犹如见到了尊贵的客人一般,赶忙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见过新妇,婢子姓李,您唤我李庖厨便好。”

她微微颔首,微笑着回应:“好,你忙你的,我来做些吃食。”

李庖厨热情似火,给她详细地解释着东西都放在哪里。

她点头询问“平日家主与夫人还有少主都喜好什么口味?”

李庖厨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家主喜肉,尤其是那醢蘸白肉,简直是他的心头好;夫人则喜鲜甜,那鱼蟹蛋就如同她的宠儿。至于少主嘛.....\"l 李庖厨略微思索了一番,“少主小时还喜甜,长大后倒是对各色果蔬情有独钟。”

她点头示意“谢过李庖厨,烦请你给煮一小锅粟米粥,我来备菜。”

“成,婢子这就去!”李庖厨受宠若惊,仿佛得到了无上的荣耀,“婢子不敢受新妇如此尊敬,您有吩咐但说无妨。”说完,她如同一只欢快的小鸟,赶忙去熬粥了。

李庖厨熬粥时,嘴里还不停地絮絮叨叨着,仿佛那潺潺的流水,也让她明白了今日为何要早早地下厨。原来,刚成婚的新妇三日后要下厨做饭做菜,以此来馈赠舅姑,表达自己的孝道。

而婚后三个月,夫家会择一日,率领新妇前往宗庙祭告祖先,至此,新妇才正式成为夫家的一员。

她烹制了一道白崧,焯水后用来蘸醢,这道菜是为曹远达和曹知谦量身定制。

接着,她又蒸了一份蟹黄鸡蛋羹,加入适量的盐和水,撇去浮沫,装入瓦罐中,上锅蒸煮。

待蒸好的螃蟹挖出黄与肉后,便静候着鸡蛋羹的完美呈现,然后将其撒在上面。

鸡蛋羹出炉,福子小心翼翼地端着,她则领着福子来到赵彤华夫妇的屋内。此时,曹知谦也正跪坐在屋内。

听闻夏朝成婚的新人需在家中闭门三日,故而这几日曹知谦都未曾踏出家门一步。(虽说他俩并未同房)

福子殷勤地伺候着家主们享用早食,赵彤华与夫君不禁眼前一亮,互相对视一眼,就连曹知谦在品尝了一口蟹黄鸡蛋羹后,也同样是双目放光。曹远达心情愉悦,喜不自禁道:“吾当初就言芷兰这等手艺,若是能嫁与我儿为新妇,那可真是天大的美事啊!”他一边说着,一边如饿虎扑食般将鸡蛋羹一口接一口地送入口中。

赵彤华吃得端庄娴雅,曹知谦也竭力在阿翁阿母面前保持着克制。那白崧蘸醢,味道独特,白崧焯水后,口感软脆多汁,再蘸上一口醢的咸味,恰到好处,犹如天作之合。

几人很快将餐食吃个一干二净,赵彤华简直满意极了,对新妇欢喜的不行。满眼慈爱看着她再次开口“芷兰,按着夏朝的规矩,新妇成婚后就要在家侍奉公婆,照顾夫君,可吾与你君舅想着,咱们家有自己的生意,而你又一向聪慧,不如松仙楼的生意就交由你来照管可好“!

她不知所措的连忙行礼“君姑,松仙楼这样大的生意,息妇怕是做不好,还是您来打理更好。”

赵彤华轻笑“如今松仙楼能有这样的名气你也居功一半,没有你研制的那几道招牌菜,松仙楼如何有今日的名气?

今日你下厨做食,吾与你君舅肯食,就是同意家中中馈皆交由你来打理,莫要再推辞,过几日你归宁回来就去松仙楼照看生意,吾会与徐管事说的。”

再推辞怕是会惹君姑不高兴了,她只能点头“是,息妇定尽力做好。”

曹知谦眸光错愕盯着她的面庞,这两年家里酒楼生意越来越好,出了几样招牌菜成了榆州城人尽皆知的事。

他身旁的友人大多都慕名而去,品过后夸赞不已。

那时他以为酒楼菜品如此美味,是张刘二位肆厨的功劳,今日他才得知竟是她的手笔?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娘......

归宁的日子曹知谦选了初九,备了一些礼品,三匹布匹和六盒糕点。

大富大贵之家这些礼品着实看不过眼,但曹家也不过就是有点家底,又有一间松仙楼的买卖。

说到底就是一般的小康之家,听闻富贵人家喝的都是茶水,一两茶不比一两盐便宜,曹远达与赵彤华喝的大多是蜜水与白水,可见离富贵之家还差很多。

按理说以曹远达任职朝廷关系,家里也是可以坐牛车的,可因开着一间松仙楼就与商贾沦为一线了,即使曹远达是亭长任职于朝廷,但明面上就不能坐车太过招眼。

车架里马车是极有权势之人的座驾,牛车则是家境殷实富贵人家的座驾,而驴车是平民百姓的座驾。

像曹家就不能招摇的乘坐马车,牛车,如特殊情况例如出远门可以乘坐驴车或是坐船。

从珠玉街到儿弄街怎么也要半个多时辰,曹家看小门的奴婢叫六宝,今个负责扛着布匹拎着糕点,跟在她和曹知谦的身后。

早早的出发也是为了躲中午的日头,如今是入秋了可中午的日头依旧晒得人直冒汗。

她与曹知谦今日都换了常服,她穿的是细麻料曲裾半截深衣,下身是裙子也就是裳,比起新婚穿的曲裾深衣透气舒服多了,头上插了两支钗,一支金钗一支玉钗。

曹知谦束发也插了一支玉簪子,身穿青色细麻料直裾袍子,看着真是清爽极了。

俩人走到快走到张家门口时,远远就见大门处李桂香穿着体面的衣裳,正焦急的往胡同口频频注视。

她精神一振脚步加快“阿母!几乎是小跑着快速来到李桂香面前。

李桂香热泪盈眶,急切的上下打量她有没有变化,见闺女穿的体面气色也好这才放下心来。

这才回过神殷勤的与已经走到门口的曹知谦笑着打招呼“郎婿快快进来,你外父外母早早让我们备下吃食,就等着你们嘞!”

曹知谦笑的谦和有礼“外姑,有劳您这久等。”

“哎呦,等啥,没等多久嘞,快,快进来!”李桂香满眼喜意,瞧着这俊秀的郎婿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张家人今日穿的都格外干净体面,一个个严阵以待神情紧张,对待曹知谦真是小心翼翼又分外讨好。

曹知谦觉察张家人的紧张与拘束,心里也有一丝尴尬不知如何应对。

她叹气有心想帮衬一下,却毫无头绪,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年在张家格外小心翼翼,导致她回了张家也很拘束。

张家人都是地里刨食的人,按理说也没什么大能耐,可不知为何她心里对张家有一种惧怕。

为何会惧怕她心里也不清楚,或许是重男轻女?又或许是他们从来没有在意过她?导致彼此关系很冷淡,一点都不亲近。

不像她与李桂香,见李桂香拘谨她会握着她的手安慰她,这是一种本能的亲近与关心。

可张家人站在那里拘谨的样子,让她陌生又害怕,他们曾几何时对她会这样?在张家人眼里她一直都是那个能挣钱,却又并不关心她辛苦不辛苦。

连成亲对女子格外重要的日子,他们也仅仅只是象征性的为她付出一点。

至于曹知谦那一丝的尴尬她也选择忽略不见,毕竟她与他就是夫妻关系而已,还不足以她那么热情的帮助他。

幸好这古人之间相处都讲究礼仪,就是不冷不热礼节到位就成,他们不像现代人初次见面就像多年好友似的有说不完的话。

就这样一顿饭吃的很尴尬,很陌生,很客气,今日的饭食都是张老汉让李桂香去酒楼买的。

张家人做饭的手艺只能说填饱肚子,今个她归宁张老汉怕怠慢了曹知谦,所以饭食就去酒楼买的。

一顿饭吃的很快又很漫长,饭后小米和狗蛋还有元宝围着她热情的说了会话,李桂香在一旁看着闺女和郎婿一直傻笑。

直到她们要走李桂香又是不舍又是开心,嘱咐了好多话,她们这才离开张家。

出了大门没多久,她呼出一口浊气.....就在这时曹知谦竟与她同时呼出一口浊气。

俩人不约而同对视一眼......“噗呲!”俩人同时笑出声。

回去的路俩人脚步轻快不少,她转头看向他“你吃饱了么?”

曹知谦脚步微顿温润的笑“还好。”

她思索一番诚挚的发出邀请“要不,我请你吃饭?”

“请我吃饭......?\"他眼底有一丝浅浅的笑意,长这么大请他吃饭的人不少,可女娘请他吃饭还是平生头一遭......他眸光微闪兴味盎然的点头“好,那你请我吃什么?”

她认真考量着榆州城里哪里有好吃的.....突然想起上一次和李桂香去河船吃的鱼和蟹,只是她抬头看看天,此刻已经是下午了就快宵禁了.....

有点无力的叹气,突然又想到既然请他吃饭,那“饭”才是主要的“不然回家我给你做个好吃的怎么样?我们现在去儿弄街买肉,回家我给你做炙烤肉如何?”

“炙烤肉.....”他很有兴趣很捧场的点头“好”

她见曹知谦这么捧场,心情颇为愉悦兴致高昂的道“再买两壶酒怎么样?烤肉配酒越喝越有!”

曹知谦被逗笑了“烤肉配酒?越喝越有?这是哪里的话?我怎地从未听过?”

她难得露出调皮的一面眨眨眼“你不知道的可多了,快走吧,不然一会卖肉的都没有了。”说完兴冲冲在前方带路。

曹知谦深邃的眸光注视着前方那抹娇俏的身影.......他的新妇貌似很有趣。

她直接买了一条羊后腿,羊肉一斤六十钱,正好十斤还送了她不少下货。还没等曹知谦付钱她已经利落的结了帐,整只羊腿交给了六宝扛着。

曹知谦愣怔的看了一眼手中的钱袋,抬头眸光追随已经快步走远去买其他东西的身影。

女娘给他花钱.....新妇给郎君花钱.....这感觉如此奇特。

她压根没注意身后的曹知谦在做什么想什么,她准备再买一些白崧用来包肉吃,酒水就去老榆街买,只有那边才有酒水可以卖。

买了两颗白崧后她们就往老榆街走,松仙楼也有酒水,她正犹豫要不要去松仙楼买....

“家里地窖有私藏的米酒不必买了。”曹知谦温润的声音适时在她身边响起。

“那好,咱们回家吧!”她笑得眉眼弯弯。

曹知谦心中一动眸光柔和“回家.....好咱们回家。”

一路曹知谦的目光似有若无瞥向她,而她浑然不觉,此刻她在想烤羊肉能用的调料。

回去先用生姜,大茴香,茱萸,胡椒腌制一下,现成的茱萸粉和胡椒粉也有,烤的时候撒上一些还有盐,她想味道应该不会太差。

回了家她就直接去了灶房,完全把身后的曹知谦忘了。

曹知谦跟着她进了厨房,见她忙碌的身影有点忍俊不禁,他的新妇貌似忘记给君舅君姑行礼了。

跟上来的福子赶忙上前提醒“新妇,您还要和少主去家主房里行礼的”

她一拍脑袋“我给忘了福子,快快!”她转身就见曹知谦站在院子里,他眼里的笑意连她都瞧见了,有点尴尬的解释“对不住,我刚刚在想怎么腌制这羊腿,就把你忘了,咱们赶紧去给君舅君姑行礼。”

曹知谦喉咙滚动无声轻笑“好。”

曹远达夫妇问了几句,曹知谦一一恭敬回答,夫妇二人也就没再多问让他们退下了。

她这次可没忘记他“我去厨房腌肉,你回屋里歇息吧。”

曹知谦看着她轻声询问“我和你一起可好?”

曹知谦或许刚刚经历了变声期,声音有一丝暗哑轻声说起话来,似有羽毛轻轻划过她的心间.....

她不自然的转过头“随你。”说完大步往厨房走去。

曹知谦莫名......可还是跟了上去。

她进了厨房在李庖厨的协助下,羊腿肉先是清洗了一遍,然后腿上划了几刀,放进大的木盆里。

她想如果切成一片片的太麻烦了,干脆烤羊腿方便简单。

她让李庖厨在院子里搭一个长方形的火塘,这可难住她了只能去叫六宝来帮忙。

曹知谦挽起袖子也想帮忙,刘庖厨吓得赶忙拦下“哎呦少主这多脏呐,您就别伸手了,这不是有六宝呢么!您就坐在这喝些蜜水就成。”

曹知谦几次伸手都被李庖厨拦下,火塘搭好了,按着她的嘱咐六宝开始劈柴,要劈成一段一段的,不然火势太大羊腿就糊了。

六宝很聪明,听懂了她的要求知道在火塘两侧垫高不少,腌制好的羊腿没有东西串这......

一直观察她的曹知谦此刻觉察她的苦恼忍不住开口询问“怎么了?”

她如实告知“羊腿要架在火塘上炙,可没有东西能串过羊腿炙烤。”

“需要什么样的器具?我可以让六宝去寻。”他也望向大木盆里的羊腿同样无解。

她瘪瘪嘴“最好是铁钳之类的,如果实在没有竹子也可以。”她空间里有竹子可惜拿不出来。

见她失望他忍不住自责,男子远庖厨,他对庖厨之事一向不懂,此时竟也帮不上什么忙。

一旁的六宝两只眼珠子转了转,悄声在曹知谦耳边说了几句,曹知谦眸光一亮眼神示意六宝,六宝心领神会退了下去。

曹知谦走近她,见她原本明媚的小脸此刻尽是气馁不由好笑“六宝说隔壁王家有几根竹节,他已经过去看看是否能寻来几根。”

她眼前一亮带着几分惊喜“真的?”

曹知谦笑着点头下意识抬手,修长的手指轻轻刮了她小巧的鼻尖......

空气在这一刻静止,她呆愣的望着比她高出许多的男生,日落黄昏的余晖给他镀上了一层光晕,她看不清他的容貌,只有黄昏的光照的他微微发亮。

很快意识回笼,我靠!小鲜肉调戏老阿婆,这个变态的小子!她怒目而视起手奔着他的手背掐过去。

嘶~疼痛让曹知谦瞬间收回手,看着眼前刚刚还笑得眉眼弯弯的女娘,此刻却像个小老虎一样龇牙咧嘴.....几乎是同时他爽朗的笑声响彻小院,惊得李庖厨与福子目瞪口呆。

两个婢子互看一眼,眼里都是不可置信,平时人淡如菊地大郎,对谁都是淡淡的,就算是笑也是客气疏离多一些,像今日这般大笑她们真是头一回见。

她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笑得开怀的曹知谦,这小鲜肉怕不是有病吧?被她掐了有什么好笑的?蛇精病阿!

这时扛着竹节回来的六宝刚刚进来,就听少主开怀的笑声,忍不住驻足侧头往厨房门口看去。

只见少主背着手看着新妇笑得那叫一个开心,六宝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他迅速回神赶忙将竹节扛到火塘边。

她见六宝回来眸光一亮“六宝,将竹节清洗一下,横竖交叉搭在火塘上,羊腿放在竹节上面就好。”

“是新妇”六宝忙应声。

曹知谦笑声渐渐停歇,随意坐在一处围着菜圃的石头上,安静的看着火塘边忙碌的女娘陷入沉思。

他十七了不是楞头愣脑什么都不懂的儿郎,男女之间的情事多多少少了解一些,榆州城里有些颜色的女娘他也见过不少。

只是......她们或是唯唯诺诺,或是害羞的不敢看他,甚至与他说句话也要憋上半天。

他不知道喜欢一个女娘是什么感觉,榆州城里也没有他喜欢的女娘。

他从不在意儿女情长,他想要跻身朝廷实现他远大的抱负。

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女没有拒绝的权力他亦如此。

新妇如何,是美是丑他都不在意,只要是阿母阿翁喜欢的娶谁又如何?

可他的新妇是如此不同,胆子大,与他说话坦然自若,连敬语也无,又不见半丝女娘家的娇羞。

他自问他的容貌在榆州城也是有名的俊郎君,可眼前的女娘半分不在意他的容貌,甚至.....敢掐他!

他忍不住轻笑出声,他似乎娶了一位非常有趣的女娘,一个全然不在意夫君容貌的女娘,甚至丝毫没有敬重害怕他的女娘。

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眼里的笑意越发深沉,还是一位聪慧异常,由擅美食的娘子.....

腌制肉的时候她就让六宝点着了火,此刻的火塘通红,火势刚刚好,架上竹节放上腌制好的羊腿肉。

什么礼仪她统统忘在脑后,离着火塘不远蹲下了身子,憋着嘴眼巴巴瞅着羊腿在火上烤,生怕漏掉一秒烤羊腿的过程。

来夏朝几年了?她都忘了,只记得这是她来到夏朝第一次的烤羊腿,天呐,烤羊腿欸,谁懂那滋滋冒油的羊腿撒上孜然辣椒的滋味?

再来一杯冰镇啤酒......啤酒!对了“六宝家里的酒在哪里快取过来!”她急切的吩咐六宝。

六宝赶忙应声却还是瞥了一眼少主,见少主为不可察的点头他迅速往地窖跑去。

曹知谦就没见过这么馋的女娘,看她蹲在火塘边一瞬不瞬的盯着羊腿,那副模样恨不得生吞了。

这哪里是请他吃饭?分明是她自己想吃了,还想喝酒?夏朝对女娘喝酒并不严苛,只是像她这副馋酒的女娘倒是头回见。

六宝很快取了一坛子酒回来,献宝似的打开盖子让她闻。

米酒的香甜扑鼻,让她心驰神往忍不住此刻就想来一杯。“去给我倒一碗来!”

“啥?”六宝以为听错了,新妇说一碗?是一碗吧?

“倒一碗酒来,快点!”她急得脾气都不好了。

六宝吓了一跳赶忙去拿漏斗和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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