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娃儿这事很快在逃难来的村子里传开,有些人家的老人宁可一根绳子吊死,那也不肯卖娃儿的。
也有那家里老人活了心,可当娘的寻死觅活不同意,一时间鸡飞狗跳闹得人心惶惶。
张家此刻众人的心也如同乌云密布一般,赶上了张大顺哥俩再次回来,比起上一次见面,这一次两人瘦的仿佛一个骨架子。
不仅是王婆子哭的惊天震地,连平时沉默不咋说话的李桂香妯娌俩,都吓得直掉眼泪。
李桂香甚至都不敢上前,实在是张大顺瘦的让她看着害怕。
万叶子和张大安的感情比起张大顺两口子亲近很多,万叶子眼里不见害怕,倒是实打实的心疼,那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张老汉眼瞅着两儿子被徭役折磨成这样,原本不想卖娃儿的心此刻动摇了。
“这徭役再服下去要死人嘞,卖、咱卖娃儿换些银钱,到时让里长再帮咱想想法,看看有没有别的活法!”张老汉此刻卖娃儿的心异常坚决。
前一刻还沉浸在心疼汉子的万叶子,闻听此言愣怔了一瞬,眼里的心疼瞬间变成了恐惧。
她的娃儿要被卖了?那她还有啥奔头?
李桂香此刻也反应过来,连忙上前一步怯怯的道“君舅,俺可就剩兰花一个了,您要卖了她,俺和大顺还咋活嘞?”
王婆子赶忙接话看向张老汉“当家地,真要卖娃儿嘞?”
张老汉看着都向他看过来的儿女,狠了狠心“卖!不卖,咱们没活路嘞!你哥俩商量,是卖一个闺女还是两都卖了!”
“啥!君舅俩个都卖了?”李桂香惊呼“君舅,俺和当家的就这一个闺女了,您可不能卖、不能卖呐!”李桂香说着说着就哭了。
万叶子在一旁眼睛通红看向张大安,张大安与她对望,眼里也有痛苦与不舍。
张家要是卖娃儿,元宝作为张家唯一的男丁那是不能卖的,要卖只能是兰花和小米之间选,或者干脆两个丫头片子都卖了,也能换回来不少银钱买粮食。
眼下的境况卖娃儿才能让张家的日子活下去,张大顺哥俩也不用再服徭役,往后琢磨看看城里有没有啥招工的继续活下去。
这就是张老汉的想法,比起张大安的不舍与纠结,张大顺倒没什么可难过的。
这日复一日的徭役熬的他人不人鬼不鬼,再熬下去他怕是挺不住了。
他是真熬怕了,他想回家种地,没有地出去给人打短工也比这强。
兰花就是一闺女,他张大顺这辈子必须有儿子,再说卖兰花也不是让她去死,卖个富贵人家做奴役起码还有口饱饭吃。
被卖有啥不好,有吃有喝不用跟着服徭役他看挺好!
在灶房偷偷听墙角的她此刻心乱如麻,这操蛋的人生,穿越这鸟不拉屎吃不饱穿不暖的破朝代已经很亏了,如今还要被卖去有钱人家做保姆。
保姆那么好干呐?在现代做保姆都要看人脸色,天天被雇主阴阳怪气。
如今这破朝代被卖去做保姆,受气她不怕她能忍,可命就一条呀,万一小命不保可咋整???
她遍体生凉浑身像是僵住了,明明才初秋怎么觉得这么冷呢?
如今的她有反抗的权利么?
她没有……人生地不熟的朝代,十了岁的她能去哪里?空间又不能一直都在里面待着,不是她不想,是她在里面不可能待的太久,她试过待久了就会自动出空间的感觉。
她能去哪里?去哪里能逃脱坏人、人贩子、强盗……
除非她隐居山林深处,只有那里才不需要路引,没有人类存在。
可山林深处豺狼虎豹蛇蝎虫蚁,她又不是什么雇佣兵出身,对那些动物有招架之力。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而张老汉这边已经决定了,任李桂香哭闹也改变不了。
只能让张大顺拽出去,连同着张大安和哭哭啼啼的万叶子也出去了。
这一天多少人家的爹娘哭哭啼啼,这徭役区头一次这般热闹。
不知张大安与万叶子如何说的,只是出去半个时辰回来后,张大安跪在张老汉面前坚定的道“阿翁,俺服徭役是苦,可卖了小米俺心里更苦。
俺不卖小米,俺想办法去城里找工,挣些吃的回来养活您和阿母!”
张老汉忍不住叹气“大安呐,娃儿不卖往后指啥活嘞?娃儿跟着咱们吃不饱,天天还要去海边上工难熬嘞!”
张大安摇头依然坚定“阿翁,俺不卖小米,俺想办法养您和阿母。”
“你……”张老汉气的颤抖着手指着他不知道该说点啥。
这时张大顺和李桂香也进来了,李桂香眼睛都哭肿了,却还小心翼翼的拽着张大顺的衣服袖口小声啜泣“当家的咱们就一个兰花呀……”
张大顺面无表情没搭理她,面向张老汉“阿翁,俺同意卖了兰花。”
张老汉正被老二气的不知该说啥,猛一听老大此话心里顿时踏实下来“好好好,去找里长一定要给兰花找个好人家,兰花是咱张家人,一定要给她寻个好去处。”
“成,阿翁俺现在就去!”张大顺不管哭哭啼啼的李桂香,转身大跨步离开了。
张大安低着头听见大哥同意卖兰花,不知咋地心踏实了。
他不是心狠,只是他做不出卖闺女的事,可眼下家里的确活的艰难,他是说想办法。
可明眼人谁不知道,他一个服徭役吃都吃不饱的汉子能有啥办法。
兰花真被卖了,家里就有了钱买粮食,他和大哥也不必再去服徭役了。
“哎呦喂,你可别哭了,你君舅不说了给兰花寻户好人家嘞,你哭哭啼啼的整的咱家像死人了晦气的很!”王婆子心里也不是滋味,看着哭起来没完没了的大儿媳妇心里忙叨的慌。
“君姑……”李桂香抽噎着她心里难受谁能懂,兰花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呀,养了十几年突然要被卖去别人家,以后不知道啥时候能见一面?去了主家能不能喜欢她?会不会有人打她骂她?主家一个不高兴万一要了闺女的命……她越想心越疼哭的越大声,一屁股坐在地上“俺的命咋这么苦嘞!俺就兰花一个闺女了,可怜她才十几岁啥也不懂,就要被卖去别人家做奴隶,万一主家不喜欢打她骂她可咋办嘞……呜呜呜”
张老汉下地趿拉上鞋子,看着满地拍打泥土的大儿媳妇,心里堵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沉着脸哼的一声背着手出了屋。
张大安此刻也有点不自在,赶忙起身想要安抚大嫂两句,又不知道说点啥,干脆脚底一抹油溜了。
王婆子也不愿意听息妇在这哭嚎,可她现在这腿脚下地都费劲了,只能忍着脾气听李桂香哭闹。
这么大的动静都不用她在灶房偷听就全都明白了,听着李桂香哭的情真意切她心里还挺感动的。
只是那个张大顺……呵呵还真挺冷血无情。
不禁自嘲的想,其实卖了也好,反正她和张大顺就不是什么父女,他闺女可能早死了,不然她怎么会借着这个身体而来。
卖了她,她也不必天天跟他们过苦日子,连她捡的螃蟹到现在都没吃上一个呢。
不是她不想把螃蟹能吃这事告诉他们,而是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从小在村里长大又没读过书,怎么就会知道螃蟹、蚬子能吃?
她也在等机会,等一个可以把这些食物可以吃的公开机会,可还没等到机会她就被卖了……
不行,在被卖之前她要想办法多抓点螃蟹和蚬子,还有海带,她已经观察很久了,那些深绿色的东西就是海带。
这东西炖个豆腐或是土豆特别好吃,在现代的时候,每次吃海带炖土豆她都能吃两碗饭呢。
其实这回张家这么乱,她倒是可以找机会进空间,可一想到出空间时有可能被抓个现行……还是算了吧。
当天晚上李桂香搂着她哭了一宿,躺在一边的万叶子和张小米都不敢吱声。
李桂香是真能哭,一天一夜了眼泪都哭不干。
心下动容转身抱住李桂香羸弱的身子,她身上那股难闻的味道此刻她也不在意了。
轻轻拍拍李桂香的背,她小声的安抚着“阿母,别哭了,哭坏了身子,那我以后就没有阿母了。
我都听见了,阿翁要卖我去大户人家,我知道你舍不得,你放心阿母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等我得了好吃的给你送来吃好不?”
“闺女……”李桂香听她这么说哭的更厉害了“阿母护不住你,你要出去受苦嘞,阿母心里疼呐……”
她只能不断的安抚李桂香,不断的轻拍她的后背,花了许久的时间这才给李桂香哄睡了。
她翻了个身,漆黑的夜屋里黑漆麻乌什么都看不见,她睁着眼睛盯着棚顶。
此刻她倒是出奇的平静,她想开了,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本就是离奇的穿越而来,如果不幸死在这里……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
不过她也不相信她轻易就能死,不管咋说她还有一个空间呢。
关键时刻保个命应该不难,而且比起一辈子要在这里服徭役,或是以后继续种地,那她还不如出去闯闯看看这大夏朝呢。
榆关城离京都最近,这地方的达官贵人不见得比京都少。
所以榆关城应该是热闹的吧,比起她待的上水村肯定是富裕豪华的吧?
做保姆不能一辈子,如果能签个几年合同就好了,等她存够了粮食就出来自己干点什么,挣点钱买个房子再找个赘婿保护她,这日子也能看到盼头不是!
就怕……就怕给她签个死契!又或是卖去一个禽兽不如的富贵人家?听说古代好多权贵人家好娈童、好男色……变态的反正不少。
只盼着她能去个正常人家,如果真遇到变态人家……那她就偷光那人的金银财宝、卖身契,然后逃之夭夭。
天大地大的,又没有录像监控,她还不信跑不出去了!
可想归想,这种忐忑的心情伴随了她很好几日。
第二日她偷听到张大顺和张老汉的对话,大意就是里长会去找县丞,由官府的官牙人来采买。
选中的话会在官府登记造册,不会卖去不好的地方。
一般的大户人家或是权贵人家,想要买下人首选都是官牙人,甚少去那些私卖人的贩子或是牙人那里去买。
大户人家也讲个安全,买来的奴婢下人身家必须清清白白的,他们用着也才放心。
而这几天她格外卖力的在海边工作,中午该歇息时她都不肯,一个人在海边搬石头或是挖泥沙。
接连哭了几日的李桂香也病倒了,说是病倒了其实就是身子亏空,每日里吃不上什么营养的东西。
她只能给李桂香喝些她空间里的井水,毕竟她空间里的水喝到现在,她可是一场病都没生过,身体免疫力还是挺足的。
她想给李桂香整两个鸡蛋,可她不敢,她没法说清楚鸡蛋的来源。
不过现在倒是可以蒸几个螃蟹给李桂香吃,李桂香这不属于病,典型饿加哭的没力气,才有气无力的倒在炕上起不来。
她找借口去水塘那边找点野菜,实际上她进空间煮了几个螃蟹。
多久没吃过螃蟹了?螃蟹好的时候她口水不争气说着唇角往下流。
一个、两个、和她脸差不多大的螃蟹,她足足吃了四个才罢手。
她又煮了几个螃蟹,把肉都剥了出来找了个叶子装了起来。
这些准备留给李桂香,她出了空间快步回家,今天张老汉也去上工了,王婆子在家。
李桂香在西屋躺着,她回到西屋看着有气无力的李桂香,喘气的时候连肋巴都清晰分明。
心下忍不住痛骂,为什么就不能痛痛快快从空间拿出粮食,让张家人天天吃的饱饱的,这样她也就不用被卖了,也不用看着李桂香这样而心难受。
“阿母,你看我带回来了啥?”她走到炕边将叶子包着的螃蟹肉凑近李桂香鼻子尖。
李桂香这几日喝了井水精气神明显强多了,可长久的饥饿到底是亏了她的身子,虽然有点精神,但吃不饱的身体还是扛不住的。
李桂香缓缓睁开眼,看见闺女如今多少有点圆的小脸心里又一阵难受。
可她还是被一股好闻的味道吸引,下意识看向叶子里包着的螃蟹肉“这是啥?”
“阿母你尝尝,这东西能吃还很好吃呢!”说着不由分说用手抓把螃蟹肉放进李桂香嘴里。
李桂香也几乎是下意识咀嚼起来,随即干涩空洞的双眼迸发出光亮,她心急的想起身,却不是十分有力气。
她赶忙掺扶着李桂香起来依靠在墙上,手里的螃蟹肉忙不停的往李桂香嘴喂。
李桂香狼吐虎咽了好几口才堪堪停住“花,你也吃,别给阿母一人吃。”
她故意冲着李桂香的鼻子哈了一口气“阿母,你闻闻我嘴里都是这个味,刚刚我可吃了好几个呢!”
螃蟹的味道确实大,李桂香闻着这一口腥鲜的气味,就知道闺女没骗她。
她这才放心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可最后还是留了一大块肉给她。
胃里有了食人也舒坦不少,看着精神头好了不少。
李桂香这才想起问她“闺女这是啥?你哪整地?”
她腼腆一笑“我饿得不行,就想看看这海虫子能吃不,没想到煮熟了真能吃。我看吃了没啥事还挺好吃就赶紧给阿母带回来了。”
李桂香拍了她一下语气有些无奈“闺女再饿也不能啥都吃,要是吃坏了你,阿母可咋整嘞?”说着眼眶又红了。
“知道了阿母再不敢了,不过这夹人虫子真能吃,以后多抓点回来洗干净和小米一块煮着吃肯定香,没有小米扒开壳里面的肉也够一顿了。”她赶忙应承。
李桂香听闺女如此说突然出声“闺女,这东西能吃,那你阿翁你大父他们就不能再卖你嘞,这可是活命的东西,俺也看见海边这虫子可多嘞,等你大父回来俺就跟他说……”李桂香低头看着叶子里剩的那块螃蟹肉“这些留给你大父,你大父要是知道有吃的嘞,再不会说卖你的话嘞!”
不同于李桂香的兴奋,她倒觉得卖不卖都已经无所谓了,所以她也只是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晚上张老汉带着老二一家回来,李桂香像是突然被充了电,精神头十足的快步去了东屋。
她没跟着去,甚至连偷听都不想。她是真的不在意卖她这件事了,无论怎样都是最好的安排。
许久之后李桂香兴奋的跑回来,进了屋激动的一把搂着她“闺女,你大父说了不卖你嘞,咱家有吃食了不用卖儿卖女嘞!”
“是么?”她倒是平静的很。
“是嘞,是嘞,你大父不卖你嘞,以后你就在阿母跟前哪也不去!”李桂香连连点头生怕闺女不信又继续道“你大父和你叔父此时去海边抓虫子嘞,你叔母小米都去嘞!你大父说多抓些回来咱们吃个饱,以后再不怕饿了!”
不卖她了?别介啊,她都做好准备去当保姆了,怎么又改主意了?现在不卖她了是因为有吃的,等啥时候又没吃的能不能再卖了她?
当天晚上张老汉带着张大安一家子抓了几大筐螃蟹,回来万叶子去生火煮螃蟹。
第一次煮不知道煮多久,众人只能问她,第一口螃蟹肉进嘴里,除了张老汉和李桂香,几人的表情既惊且喜,难以言喻的情绪不断的在脸上变换。
“这怕不是神仙吃地东西嘞……”王婆子啧啧称奇后便不再说话,牙虽掉了不少可一点不耽误吃螃蟹肉。
张小米和元宝吃的那也是头不抬眼不睁,元宝吃的急,忍不住一边咳一边往嘴里塞,万叶子心疼的直给他拍背。
张老汉虽然尝过了,但还是没忍住又来了三个。
一把年纪的人土都埋半截了,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忍不住低低啜泣起来。
他这一哭其他人也都被感染的红了眼眶,张老汉热泪盈眶看向她“丫儿大父对不住你,大父为了口吃食要卖了你,也对不住你嘞!如今有吃的嘞,丫儿大父不卖你嘞,往后呐你就好好在家待着,陪着俺和你大母。”
李桂香哭的更厉害连连点头“是嘞,君舅说的是!”
她微微低垂着头没说话,值日点了点头。
张老汉话锋一转“这夹人虫子能吃的事呐不能叫别人晓得,打今个开始咱们晚上回海边挖虫子。”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家还有两儿子没吃上嘞,村里人要都晓得了哪里还有他们家的份。
两个息妇忙点头她们也如此想,就这样卖兰花的事就不作数了。
不过村里还是有不少人要卖娃儿的,里长已经去找过县丞了,县丞隔了几日后派了官牙人来了。
村里被卖的娃儿集中在一起,官牙人挑挑拣拣。
一个娃儿一千钱,不分男娃女娃,不过活契是一两,要是签了死契那就是三千钱。
一千钱在现代相当于一千块钱,价格不算便宜,但官牙也不是啥样的都买。
那要看看牙口、皮肤、长相,能被挑中的还真不多。
村里人不少看热闹的,被卖的人家哭哭啼啼让人看着心酸难受。
最后几十个孩子被挑中了十几个,被选中的人家情绪复杂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孩子被带走那一刻场面那叫一个生死离别,孩子死死拽着爹娘的手哭着不想走,好些个妇女哭的撕心裂肺最后都晕厥过去了。
她站在人群后,看着这样的场面心里说不出的烦闷,这就是现实生活的无奈,谁又愿意卖孩子呢?生活所逼不的不卖。
两日后张大顺哥俩回来了,不用王婆子嘱咐万叶子就赶忙煮了十几只螃蟹给哥俩。
张大顺原本还奇怪怎么兰花还在家,可当他和老二吃到了海虫子后,那是啥都问不出来了,一门心思只有狼吞虎咽了。
当天晚上哥俩跟着张老汉去海边抓海虫子,这时候的螃蟹其实真挺多的,石头下面基本上扒开就有。
尤其是退了潮那岸上可老多了,她还没告诉他们蛤蜊也是能吃的。
反正他们去抓螃蟹她就默默的跟着去,张老汉最近对她那是和颜悦色,不管她要干啥都是不拦着的。
连带着张大顺对她都难得显露一点父爱,黑漆漆的夜借着月光他们找他们的,而这样的夜色就太适合她往空间里装大量的螃蟹和蛤蜊了。
这螃蟹有一点不好,扔在竹子楼里它会四处乱爬,如果有容器蓄上一些海水就再好不过了,或是这要是河蟹那就更不用愁了,直接扔进荷塘里。
每每想到这些螃蟹没地方存储她就犯愁,想想空间竹林里那些巨龙竹,如果当容器那不比缸小。
她还是需要锯齿,有锯齿她就会有容器,那螃蟹和蛤蜊再多她都不愁了,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找机会去趟城里。
“大兄,这夹人虫子能换粮食不?”张大安哈着腰寻找突然问出这么一句。
张大顺听这话想了想“这可不好说,咱们不晓得这东西城里人吃不吃嘞?”
”大父,咱们带些去城里看咋样?要是真有人喜欢吃这东西,咱们还能换点粮食呢!”去城里那可真是正中下怀,她要想办法哄着张老汉去城里。
张老汉弓着的身子直了起来,手握成拳敲打着腰“去城里?这夹人虫子怕是没人吃嘞,那些兵爷都没捡过嘞,就是李工头都不认识这虫嘞。”
张大顺哥俩点头认同“是嘞,这虫子能吃李工头哪会不晓得嘞?”
她撅着嘴不知该如何劝说,绞尽脑汁想了想后对着张老汉道“大父,咱们可以煮几个海虫把肉拿出来,到时候给人尝尝”
张老汉紧皱眉头还是觉得没必要去城里,那城里达官贵人太多了,他们这些泥腿子去了一不小心得罪了谁......张老汉不敢冒险。
她急得直跺脚“大父,咱们去城里要里长外翁给路引么?”
张大安插话“听里长说,咱们在榆关外城,那些有钱人家都在内城住着嘞,咱们进内城是要有礼长的路引嘞。”
路引,路引,没有路引简直就是寸步难行!她简直要抓狂了!
妈蛋的,想挣点钱怎么就这么难?这该死的封闭朝代,该死的没有人权,没有自由!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既然张老汉不想冒风险,她就自己想办法。
当天晚上满载而归,而她这一夜辗转反侧,一直在想如何能去一趟城里。
家里有了螃蟹后,张老汉、王婆子、张大顺哥俩干脆都待在家里了,海边上工只有万叶子和李桂香,连孩子也不去了。
不过已经入秋了,张大顺哥俩每天还是要去北山是柴火的,不然到了冬天扛不住。
她是唯一一个不愿意在家待着的,每天跟着两人去上工,目的就是多找点螃蟹、蛤蜊。
海带这东西要赶上大浪冲上来,她又不能跳进海里去捞。
月中里长突然召集大家,询问有没有要去城里采买过冬的?
别说还真有几户人家手里存了点东西,想着去城里碰碰运气。
她再次游说张老汉去一趟,张老汉死活不乐意,被她缠的烦的竟直接让她带点螃蟹跟着里长进城去!
这天上掉馅饼的事“哐当”!就这么砸了下来,她很惊讶,想问张老汉这么放心她一个十了岁的孩子去么?
她转念一想,没有路引怕是她出城都费劲,难怪张老汉不担心,他可能觉得有里长在她丢不了?
反正她是开心的,能去城里她兴奋的一宿都没怎么睡。
第二日礼长带着为数不多的十几个人,加上一个小小的她步行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内城门口。
这内城比起外城管的并不严格,两个士兵站在城门口,过路人只出示路引就放行了。
这比起外城可真是宽松不少,这城门也没有外城那么高大壮观。
这内城与外城的城墙连为一体,好像巨大的正方形。
外城一道大城门,内城一道小城门,外城的城墙高大有烽火台,城墙上有士兵巡逻。。
内城的城墙矮一些,就是一面长长的墙,暗红色朱漆大门不到两米,甬道也很短。
不过进来之后却是别有洞天,城里与城外真是天与地之差。
以前看电视里的古代建筑没觉得多好,可她在这个朝代生活一年后,见惯了大山、田地、泥草屋、破补丁的衣服、黝黑干瘦的村民……
突然见到鳞次栉比,一排排二层木制小楼跃入眼前,她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颇有一种从农村进入大都市的感觉。
路上行人穿着虽然普通,颜色大多是麻衣本色,可衣服上很难看见补丁。
沿街叫卖声不绝于耳,蒸腾热气时不时从某一家食铺门口传来,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但孟老汉并没有在这趟街停留,而是带着他们往左侧拐,走了大约两刻钟后,来到一处喧嚣热闹的菜市。
说是菜市她看着也不像,更像是一处大杂烩,卖鸡鸭鹅狗、青菜、米面、衣服鞋袜、布料、大酱、箩筐、陶罐、碗杯碟子、铁锅、锯齿……长长的一条街看不到尽头,真是应有尽有,置换交易的声音此起彼伏。
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热闹的景象,就算是在现代,那也只有逢年过节时大商场川流不息的人群才能达到这一半的效果!
里长带着他们寻找空地,这十几户人家都是有手艺活的,有编好的箩筐、晒好的鱼干、编好的草鞋。
他们准备拿这些东西看看能不能换点有用的东西回去,里长安排好他们,回头瞧着她就是叹气“你个娃儿来这做甚?不晓得你大父咋想嘞?你莫要乱跑,俺要去县丞那里,说完了事回来接你们嘞!”
她笑得眉眼弯弯赶紧点头“孟外翁俺不乱跑!”
孟老汉满意点头,瞧都没瞧她背着的箩筐。孟老汉想不明白,换物件家里大人不来,派个孩子算咋回事?
孟老汉离开后,同时来的村里人此刻也开始忙了起来,毕竟交换物件,肯定有人凑过来看看卖的啥?
她可不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卖东西,她悄无声息退后,快步往前走,人太多她费劲的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好不容易找了一处位置,螃蟹她都收进空间了。
她要先卖鸡蛋,这东西家家必备抢手货。
刚把箩筐打开露出满满一筐鸡蛋,就有人蜂拥而上,这满满一箩筐冒尖的鸡蛋很吸引人。
“呦这鸡蛋个头真大!”一大姐挤过来看着鸡蛋欣喜的道。“来,给俺装十个!”大姐爽快的递过来五文钱。
给钱?她有点懵,她还以为这边也是置换呢?给她五钱,那就是一钱两个鸡蛋?
大姐背着竹筐,放在地上就自顾自的挑了起来。
拿了十个鸡蛋就走了,很快过来买鸡蛋的人不少,她也算捋清了鸡蛋的价格。
她时不时借着给鸡蛋摆摆造型,偷偷就放一个,隔了一小会又偷偷放一个两个。
总之她是时时补给不让鸡蛋短缺,可她也留了个心眼,在这个地方卖回再换一个地方卖回,她都记不清过去多久的时间了,反正她只记得那铜板一个又一个进了她的空间。
她的嘴咧的呀都快看见后槽牙了,她处于极度亢奋当中,又生怕自己忘了时间。
所以中途她去找了找卖铁器的地方,她一问价格吓一跳,一把普通铁锅一百钱,价格赶上人牙子买个娃儿了。
铁锯要两百钱,她回想刚刚怎么也卖了五六百钱。
问了价格她就找了一处不远的地方继续卖鸡蛋,然后从空间里,一枚一枚铜板拿出来数好。
数到四百钱后,她赶紧背着箩筐去了卖铁器的地方,买了两把锯齿。
看了一眼铁锅有些恋恋不舍,可这东西价格太贵,再等等吧,现在还是置办一些重要的东西。
她还需要铁铲,竹林里好多竹笋她徒手挖实在太累。
一把铁铲也要二百钱,看来只要是铁的东西就是贵!
她不断的穿梭在菜市里,卖一会鸡蛋再返回买两把铁铲,然后去置办盐巴、她还买了几双布鞋,这东西可太有用了。
有卖小鸭子的她也买了几只,她想起现代有鸭绒服,她可以养点鸭子以后用它们的毛做鸭绒服!
看见那大水缸的真是眼馋的很,可惜她就算能买也没办法掩人耳目不是!
杂七杂八的东西没少置办,她又开始琢磨起种子来。
竟然发现了小麦的种子,这可是好东西,种了它以后就有面粉吃了!
对,她还需要石磨呢,可这东西太大了,没法掩人耳目只能先作罢。
最后她手里还剩一百钱,她回了一趟同村人摆摊的地方,孟老汉还没回来。
同村人有的卖出去了,也有没卖出去的。
她琢磨着螃蟹该如何卖?这东西普通老百姓没吃过,让他们买还真是需要费一番口舌。
这东西最好是卖给酒楼,可一旦卖给酒楼,螃蟹能吃这事怕是整个榆关城都知道了。
她想去趟酒楼,这菜市离着刚刚进城那趟食肆有点距离,她不敢贸然自己去,怕孟老汉回来找不到她,再带着人走了她可就出不去了。
她想了想还是先去卖了会鸡蛋,时不时的回来看一眼,半个时辰后孟老汉回来了。
眼瞅着村里人还有没卖完的,只能蹲在一边跟着等。
她见孟老汉回来连忙上前“孟外翁,我想去一趟酒楼,背篓里装的东西是准备卖给酒楼的!”
“啥?酒楼?卖啥东西?”孟老汉惊讶,他们这样的泥腿子哪有机会去酒楼,听丫头这么说让他大吃一惊。
她想了想“孟外翁,是我家研究的一道吃食方子,大父说来了就去酒楼碰碰运气,卖出去了最好,卖不出去也没事。”
“吃食方子?”这可是好东西....张家哪里来的方子?虽是疑虑但孟老汉沉思了少许还是同意了“成,俺先带你去一趟”起身带着她往来时的路走,心里却想不明白,这么大的事情家里不派个主事的,反而派个孩子出来?。
来到喧嚣的食肆一条街,各样食物香气汇成一股独特的气味交织在这一条街,让人一踏入这条街就忍不住口水泛滥。
孟老汉下意识吞咽口水,浑浊的眼透出一抹光亮,一辈子种田的庄稼汉吃的最好的也不过几刀猪肉,这各色美食他没那福气享受过一口,可光是闻这么一口香气也足够他回去就着米汤喝上一大碗了。
“快去快回,俺在路口等你。”香气是好闻可他也不敢在贵人来的街里乱转。
她舔了舔嘴唇笑得甜滋滋“好孟外翁,要是买了方子我给您买好吃的!”
“呵呵呵....你个小丫头能给俺买啥,有这份心外翁就领情了!”孟老汉被她的话逗得哭笑不得,心里却很是舒坦。
她没再辩解摆摆手快步往街里走,各样美食看的她唾液分泌旺盛,尤其是那热气腾腾的包子,面的颜色虽不是很白,但看着很是诱人。
她走上前冲着中年男人问道“这包子怎么卖?”
中年男人眼神打量眼前身穿补丁脏兮兮的孩子,眼里虽没有嫌弃但也明显不相信眼前的孩子能买的起,十分不情愿的回了一句“白崧肉的五钱一个,白崧的三钱一个。”
“那您给我来五个白崧肉的”说完赶紧掏钱生怕这中年大叔不相信她有钱似的。
中年人讶异的挑眉没成想这孩子还真有钱买包子,惊讶归惊讶,上门的生意不可能不做。赶忙用宽叶子包了五个包子递给她。
接过烫手的包子她开心的咧嘴笑,拿着包子边吃边走,琢磨着街道两旁进哪家食肆。
一口包子进嘴她忍不住蹙眉,这包子.....真难吃!
白崧水渍渍的,猪肉腥味特别重,至于味道基本吃不出什么咸淡,叹气,这个年代似乎食物都挺难吃的。
不过她这具身体对面食的渴望重于口感,难吃归难吃,她却还是大口大口的吃了两个包子。
”松仙楼“她停在一家二层楼的食肆门前,站在门前看一楼大厅倒是能看个大概,此刻没什么客人,门口一个年轻身穿灰扑扑衣服的男子,懒洋洋的倚靠在门边。
见她往这里看,年轻男子挑着眉耷拉着嘴眼里明显一副不愿意搭理她的样子。
不过在这年轻男人眼里她却没有看见嫌弃的意思,想了想还是鼓足勇气上前”小哥我这有个食方子,特别好吃,想着您能帮忙叫一下掌柜的,我与他谈谈这个方子。”
“方子?”小二上上下下给她好顿打量,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你是来要吃食的吧?还方子嘞,你一个屁大的孩子有啥方子?去去,咱家还没开张嘞,没有吃食给你!”
她没生气而是环顾了左右的食肆,看情况这回不是上客人的时段,她想再试试,实在不行就换一家。
她借着背篓掩护,从里里拿出一份螃蟹肉,她扒了几只螃蟹肉,分几个叶子装好,她只拿出一份展开来让小二看。
“小哥您看这真是食方子,这东西很好吃的,您可以尝一口,好吃您就帮我叫您家掌柜的出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