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之内所有的菜都送完了,入冬以后的白菘价格多少涨了一些,可该买还是要买的。
十个大缸都要腌满,几百棵白菘张大顺哥俩和孟石头一起往回运。
家里如今不缺盐,不过头年之前还是要再多备一些。
王婆子也是狠了狠心直接买了十斤的猪肉,二十斤的面,就等着元日那天好好吃一顿。
冬日里打水刷洗大缸挺遭罪的,可对辛苦惯了的庄稼人来说这真不算辛苦,甚至已经是很轻松的活了。
临近元日菜市采买的百姓更多了,酸崧竟然也有卖的了,难怪前一段时间白菘涨价了,原来是酸崧的腌制方法不少人已经知道了,所以白菘第一时间成了香饽饽。
不过这对张家来说是个好消息,只要有卖的,那过年后他们也可以去菜市了。
到了元日这一天早早的,张老汉就让王婆子带着儿媳妇姑娘去和面。
她本想告诉她们酸菜包子的方子,可转念一想还是压住了,不是她不想给只是怕麻烦。
知道了酸菜包子的做法,张家人万一打起这个主意来,她就得不偿失了。
早上王婆子让熬一锅浓稠的小米粥,做主再煮两颗白菘里放点肉,一家子高兴坏了。
吃过饭就开始忙着和面拌馅,馅也是白菘地。
平日里安静的青石巷此刻热闹不已,孩子们在外面嬉笑打闹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让人听着心里就欢快,过年就应该这样热闹开心不是。
元宝拽着张小米想出去,张小米不敢,怯怯的出声问万叶子“阿母,弟想出去玩……”
“俺也想去阿母!”狗蛋也围了过来,拽着张小妹。
万叶子怕他们出去惹麻烦“下晌就吃馒头嘞别吓跑。”
元宝甩开张小米的手,一头冲进万叶子怀里“阿母,俺要去玩、去玩!”
万叶子被他晃着也不恼“儿啊,外面有吃人的大虫咱不出去啊!”
元宝缩了缩脖子“阿母……”
狗蛋也被吓了一跳躲进张小妹怀里。
万叶子拍拍他的后背哄着“就在院里和你弟玩。”
元宝垂头耷脑得在蹲在鸡窝前看鸡,狗蛋觉得没意思回屋找他爹去了。
她瞧着这帮孩子就觉得可怜,别说元宝了她都想出去看看呢。
可她这小身板真要带两个孩子出去,真怕看不住,所以她也不揽这瓷器活。
想起冯叔说的庙会,也不知道她去看看能不能有啥危险?她就怕庙会人多,万一有个拐子啥的再给她拐走。
心里犹豫不决,既想出去看看又怕遇到麻烦,唉,还真是两难。
不过今年她就十二岁了,来到这夏朝也两年了,她觉得她融入的还挺好,除了刚开始饿的前胸贴后背,剩下的时候她混的也都算不错了,不冒尖不出头。
生命与热闹相比……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生命,她从没有高估夏朝的治安与她的能力。
她除了有一个空间外,其他与这个时代十二岁的孩子没什么不一样的。
别看这两年个头是长了不少,可她也怕自己吃的多胖的快,与其他人面貌上格格不入,所以她从来不敢多吃,尽量保证自己只比张家人看着脸肉乎那么一点点。
所以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去庙会,其中的危险不言而喻,别说这时候了,就是放在现代也不敢让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单独出去旅游,那还是处处有监控的时代呢,照样丢孩子,包括中学生被人贩子拐走。
所以这封建的夏朝又没有监控,她实在不敢相信治安会好过现代。
再等等,等她再大一些,十五六的时候,体力起码比现在更强大一些。
所以元日这一天她只窝在炕上,下午包包子也用不上她,家里的女人够多了。
她教张小米翻花绳,主要是没别的可玩,她倒想玩会五子棋了可惜没有。
张小米新奇一根绳子可以翻这么多花样,可她又很老实,不觉得兰花姐会花绳有啥奇怪的。
兰花姐在她心里可厉害了,见到城里人不害怕,还敢和大酒楼的人唠嗑嘞。
平日里黄昏一到宵禁的钟声就响了,今个下午此起彼伏的炮仗声忽远忽近,反而没听到宵禁的钟声。
热腾腾的包子也出了锅,家里没有大桌子,大家伙一人一个碗,炕上铺个布蒸好的包子通通扔在上面,一堆包子堆成了小山。
笼热气腾腾的包子,瞬间点燃了张家人的热情。
大家纷纷向前拥挤,想要抢到包子。张老汉王婆子率先拿了包子后,其他人这才一哄而上顾不得烫,抢了包子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她倒是不用抢,李桂香先给她抢了三个包子,然后才去抢自己的。
她咬了一小口……我去的,白瞎这面了!这包子馅拌的……真想来个差评。
可她瞥一眼张家人吃的那叫一个香,张大顺哥俩还有孟石头,那包子都不嚼囫囵吞枣的咽了。
三个孩子蹲在地上,除了张小米吃的还算秀气,狗蛋和元宝吃的狼吐虎咽,几次差点呛住直咳的脸红脖子粗。
不大会功夫堆成小山的包子一扫而空,大家伙都了不知道多少个包子了,只有她碗里的包子还剩两个。
那一个她都是咬着牙硬吃的,现在胃里还恶心的厉害。
这腥臊味一般人不理解,但吃过腰子那东西的人就应该了解那味道有多重。
可在现代腰子都用来烤,再撒上孜然辣椒那倒是很香。
可这猪肉没有其他调料腌制,那味不是一般的重。
想她刚穿越来的时候,赶上元日也吃过一回猪肉,可那次猪肉只买了一刀,切成沫混在菜里遮掩大半的味道。
这次包子里足足二十斤肉馅加上白菘,又不舍得放盐,就说这包子除那就是掩不住的重口味了。
她真是欲哭无泪,谁特么说穿越好来着?那些不靠谱的小说,把穿越写的千好万好,又是绫罗绸缎、又是大鱼大肉各种美食!
真实的古代老百姓哪有绫罗绸缎,穿的都是粗布麻衣、吃的都是淡出鸟的野菜、米汤,好不容易日子好点能吃上猪肉白面了,那腥臊的猪肉能让人苦胆都想吐出去!
头发永远干燥的像茅草,就算用了皂角还是乱蓬蓬干巴巴的。
无论走到哪里只要见到人,永远没有光鲜亮丽的,都是破衣烂衫,就算不是破衣烂衫也都是灰扑扑的对襟长袍。
条件好的头发用根钗子,条件不好的粗布条子随便一绑。
男人永远胡子拉碴,像冯叔那样打扮干净些的能随时修剪,胡子也就一拳长看着还算干净。
一般平头百姓甚至像张家人那胡子拉碴留得老长,吃个饭滴滴答答都沾着汤。
不管男人女人反正天她见过的就没一个看着年轻的,黝黑、蜡黄、满脸褶皱都是常态。
尤其是那杂草众生的眉毛,真是毫无美感可言。
真实的古代完全不知道美感为何物,当然也或许是她所处的身份太低下,看见的也只有这些。
就算是朱玉街,那附近都是书院妓院啥的,她偶尔去那几次也没见过穿着特别华丽,打扮特别好看干净的人。
小说里嫁入尊贵人家、成为正妻、贵妾、通房丫头然后平步青云的她是真没听说过,也可能是身份不够,那些贵族家的八卦她闻所未闻。
她也不盼着什么平步青云,只求平平安安,什么白马王子、什么勋贵人家的浪漫爱情,拜托她都多大年纪了?哪里还有小女孩家对爱情和白马王子故事的憧憬!
童话里都是骗人的,现实中的男人与女人没什么所谓的爱情,不过是贪图肉体一时欢愉或是另有所图。
在美好的相处一旦进入婚姻,那就是一面照妖镜,没一个能从那镜子里逃脱的,都是吃人的妖怪!
李桂香见她是真吃不下,还生气的白她一眼,嘟囔她就是个没福气的命。
最后两个包子就被张大顺拿去吃了,这一夜若是仔细听,还能听见那远处的炮仗声、锣鼓声、唱戏声……闹腾到半夜才渐渐歇了动静。
虽没出去,可她这心可是一直都在外面,竖着耳朵一直听热闹。
她发誓等她十六那一年,一定要去看看那庙会的热闹。
新年就这么过去了,她去了一趟菜市才知道,元日后的三天是不开的。
三日后菜市开了,她也决定让张家人来这摆摊。
这摊位不是想摆就摆的,街里有市吏巡逻,想来摆摊就要和市吏申请。
市吏给你登记,每月收你十五钱摊位钱。
她本不想和这市吏打交道的,毕竟她是个女孩子,可后来一想不对啊,她如今可是按着男子打扮的,声音再低些问题应该不大。
所以她找到市吏,这市吏瘦瘦的,脸颊凹陷单眼皮姓吴,不知道叫什么,只听见摆摊的都叫他吴爷。
这吴爷天冷时从不出来巡逻,只在街道的一家打铁器的待着。
这打铁器的屋子冬天最暖和,所以有事只管来这寻他。
她自认为这身打扮挺男性化了,可她心里还是怕的直打鼓,见到这吴爷她猫着腰有些讨好的样子,但声音特意压低了“吴爷,俺想租赁个摊位。”
吴耳坐在板凳上喝着热水,倒也没特意为难她,只是有些爱搭不惜理“卖啥?”
她实话实说“卖酸崧!”
吴耳撇撇嘴“最近赶风的人还不少嘞!”
她听这意思大约就是最近不少人卖酸崧,她也不敢搭话,她是真有点害怕,毕竟来这两年了,她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和官差打交道。
她不是怕打交道,是怕得罪人,得罪君子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些底层的小吏们,那一个个和小人没什么区别。
吴耳见她木讷寡言,也没那个耐心与她多说,翻开竹简“姓甚名谁?”
她快速想了想“张大顺,这是俺爹的名。”
吴耳一笔一笔在竹简刻了名字,头也不抬“一月十五钱,东边口进来第三十五排位就是你的了。”
她赶忙掏出十五钱放在桌子上,她还有点纠结要不要再给这吴爷单独孝敬一钱?
她不知道这菜市究竟几个小吏,要是给了这吴爷,那其他人不给是不是不太好?再者这吴爷看着一副尖嘴猴腮的相貌,可见人也不一定好相与。
万一给他一钱后,他反而不知足胃口越大怎么办?毕竟她就是小本买卖,所以她决定先静观其变。
吴耳收了钱装进钱袋子,摆摆手示意她走吧,真是一路点废话都不想跟她多说。
无所谓,只要拿下摊位张家人能来菜市卖菜就成。
不过心里也有点难受,她一个女人……不,应该说是女孩,要顶在张家一堆老爷们面前,替他们张罗事,想想就觉得委屈不公平。
反正这头她也帮着出了,以后怎么样她也不想管了,张家人老实巴交的也惹不出什么乱子来。
想是这么想,可她还是沉浸在刚刚和官差打交道时的忐忑心情。
不得不说她是真的被同化了,想她以前在人人平等的时代,干什么哪需要这么处处小心讨好,生怕得罪人而心惊胆战。
如今在这封建王朝,不敢得罪权贵,不敢相信人人平等,见个小小官吏卑躬屈膝谄媚至极,她都瞧不起自己这么软骨头。
心情低落的回到张家,和张老汉说了情况后她就躲回屋里,躺在炕上不声不响闭着眼睛。
一连几日她心情都很低落,张大顺他们去菜市摆摊了。
她也准备去松仙楼看看冯叔酸崧剩多少,她去的时候赶在正中午天还能暖和些。
好多日没来老榆街,不曾想今日来这么热闹,沿街的酒肆饭馆门庭若市,尤其是松仙楼更是宾客爆满,三五人一桌推杯换盏、桌桌都摆着热气腾腾的瓦罐,喝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新年好冯叔!”她笑呵呵的来到柜台,将手里刚拿出不久,用叶子包着的六个酸菜包子放在柜面上。
她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年礼,空间里其他东西还不能让露面,只有这包子算是聊表心意了。
“好好,有心了还给叔带馒头来喽!”冯叔开心的接过馒头“来这是给你的,大吉大利!”拿出一个红色香囊递给她。
她惊喜的接过来,这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好的料子,这就是传说中什么丝绸了吧?她去成衣铺子好几次,见的最多的是粗布。
这种有光泽亮料的料子她还真没见过,捏了捏里面还有硬硬的东西。
她打开一看,里面有一枚很大的大铜板,拿出来仔细看,正面是繁体字可也能看出是一本万利四个大字。
背面是图案好像龙又像蛇,看不真切,这铜板好大一个。
她忍不住好奇问“冯叔这是什么?”
冯掌柜笑着解释“猜你也不识此物,这是花钱,也叫压胜钱。元日时人人都要佩戴,不仅压邪禳灾还能得好运道。这一整年你都要佩戴好,保你今年事事顺意,平安喜乐!”
“那真是好意头!这花钱可真好看!”她来回翻看有些爱不释手。
见她喜欢冯叔笑得开怀“人人都盼着元日得一枚好花钱,这一年就盼着花钱的好兆头保佑自己。”
她也笑了“那明年我也给冯叔求一枚最好的花钱,保佑冯叔身体康健、财源广进!”
“呦!”冯掌柜惊奇的瞪圆了眼睛“兰花,你、你读过书?”
她眨眨眼,读是读过的……小学六年级算不算?“识得几个字不多。”
冯掌柜惊喜万分“你一个小娘,会识得几个字已是很好,万万没想到你这小娘不仅是吃食的手艺极好,更是会识得几个字。”他感慨“将来你的婚事不必发愁了,俗话说一家有女百家求,况且你还有手艺在身那就更不必愁将来找婆家了。如今竟还识得字,怕是以后来你家求娶的人如过江之卿!”
她活了两辈子的人,从不知道脸红为何物,如今她是真知道什么叫脸红了。
大庭广众之下,冯叔对她这赞美……多亏她是了解冯叔一点的,不然她都觉得冯叔这马屁拍的也太吓人了。
啥叫求娶她的如过江之卿……她虽没照镜子,可自己啥鸟样自己还不知道么?又没有啥白富美的身家,又没有啥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容貌,还至于一堆堆的人来娶她么?这也夸的太夸张了!
她脸红不是因为不好意思,是完全尴尬,尬的她脸红。
冯掌柜见她不好意思了,哈哈一笑“得了不说了,对了这酸崧没有多少了,明日能再送些来么?”
她赶忙跟着转移话题“能,冯叔要多少?”
“有多少要多少吧!”冯叔豪气的道。
她轻抿嘴唇想着酸崧好一会才道“先给您拿二百棵可够?”
“再多些可有?我家东家吃好这酸崧了,这次还要单独再运一些给东家,这样怕是剩不下多少。”冯掌柜觉得二百棵实在太少了,如今店里每日就要用几十棵。
“好,那就四百棵!”张家出二百,留一些去菜市,她空间再出二百。
“好!”冯叔满意点头,拨弄算盘算了一下钱数,将分好的银钱递给她。
她出了松仙楼想到一个问题,白菘这东西秋冬季节才有,不像现代一年四季都有。
过段时间这白菘没了还怎么腌酸崧?
趁着菜市还有要多屯一些才是,酸崧没了还有什么东西能卖呢?
难道要卖包子?不知道为何,这包子的配方她就是不想卖。
榆城里的酒馆大多卖狗肉,她也见过卖羊汤的,在现代她特别喜欢吃羊蝎子锅。
如果这里没有,她倒是觉得可以研究一下,夏季的时候青菜也都出来了,正好配羊蝎子。
就是这芝麻酱……
她去了一趟药房,这芝麻她记得在古代叫做胡麻,有中药的属性,可惜菜市没见过卖的。
她想来药房碰碰运气,和药童询问有没有胡麻,果然药童点头有,还给她解释一般人不识得这东西,是胡人走商带来的。
因为是外来物所以珍贵,价格自然就高,三十钱半斤。
她不禁咋舌,相当于现代三十块钱才能买半斤。
可再贵她也要买,就说那令她垂涎的芝麻酱……再者她也想试试能不能种植出来。
买了一斤出了药房直接收进空间,回到张家她和张老汉说明最近白菘快过季了,希望他能多屯一些,再就是二百棵白菘地要送到松仙楼。
张老汉这才想起白菘过了季就没了,那以后还咋挣钱?不禁忧愁,却还是嘱咐张大顺几个汉子去多屯些白菘,除了把家里的腌缸填满,还要再多屯一些放地窖里。
张大顺和孟石头一天的时间将家里的二百棵运了过去,她第二天陆陆续续一整天又运过去二百棵。
冯叔却不让她走,拽着她与她商量昨日给他的馒头能不能将配方卖给他。
“兰花,不瞒你说我活了这半辈子还真没吃过这样好吃的馒头。这包子配方你若肯卖,定是咱们松仙楼第三份招牌了!”冯掌柜兴致勃勃的与她讨论这馒头的配方。
“兰花,你这手艺我是佩服不已,连张肆厨子刘肆厨对你都是赞不绝口,道你这手艺天生就是祖师爷赏饭吃。你若不做厨子真可惜你这一身手艺。”冯掌柜实在不懂,这兰花缘何厨艺如此高超?胆子大言谈举止不像寻常小娘,又识得字,这样的小娘怎会是庄稼之女?难道是哪户大户人家丢失的……冯掌柜脑海里无数臆测。
“冯叔你可别夸我了,我能做的也就这几样。冯叔.....这馒头的配方我还不想卖,不过我答应您日后再想出其他方子我一定卖给您。”
“为何不想卖?”冯叔好奇。
她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可能太喜欢这馒头的味道了,所以我想着以后或许我自己能卖这馒头。”
“自己卖.....\"冯叔捋着胡子沉思良久才道”你若是想自己卖也可,不过这馒头的味道真是让人流连忘返。要不,这馒头你做好了就像酸崧一样送来.....或是我在灶房给你另辟出一处给你专做馒头供松仙楼的食客,盈利就按二八算,你八我二如何?”
她愕然“另开辟一处?”
冯叔越想越觉得这主意不错“我不信别人也是信你的兰花,这馒头配方你不想卖便罢了,可这馒头如不让食客尝到那真是榆城百姓一大损失,当然也是我的损失哈哈....”冯掌柜对这馒头实在是念念不忘“为了榆城的百姓,也为了我这口腹之欲,这馒头就在咱们松仙楼售卖,你就在这卖如何?”
这条件可真是诱人,不得不说她真是活心了,如果背靠松仙楼卖东西那这无疑是最大的靠山了。可二八....这明显冯叔亏了,毕竟她可是占着松仙楼的名气和背景,又不拿房租,这二八明显就是给她送钱花。
“冯叔,您能让我在松仙楼卖馒头我真的很感激,可这二八不合适,如若我真的借了松仙楼的名气和地方,那怎么也要七三,您七我三才公平。”
冯叔笑呵呵的捋着胡子“你要我占七那我在东家那可是有了面子,只不过这三还是少了些,就六四吧,你四我六。”
她坚定的摇摇头“冯叔,就算是三七都是我占了便宜,在松仙楼卖包子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又没人来捣乱我又不必交租子钱,怎么看都是我合适,冯叔我已经很感激您做的这些了,就三七,您要是不同意我便不来了”!
冯叔暗自点头,他没看错这丫头,是个有智慧知道让利感恩的小娘“成,那就按你说的三七。今天我就收拾出来一个地方正好也宣扬一番,明日你就可以来了。”
她忍不住笑意激动的应了一声“好的冯叔!”
欢快的离开松仙楼,找了一处隐秘的地方回空间,收拾出一块菜地将芝麻均匀的撒在空地上,铺好土浇上井水拍拍手大功告成。
回家的路上她思考如果在松仙楼卖包子,那她肯定是要和张家人说的,怎么说呢?说她在松仙楼卖包子?那她所有的盈利就都要交给张家,这是她不愿意的。
如果说是打工或许会更好,打工的工钱.....就按每月四百钱报,她也是考虑到张家现在住的房子每个月要七百钱,她出四百钱剩下的就让张家的男人想办法去挣。
过段时间酸崧的财路不行了,她还是要给张家人想想其他的挣钱法子。
可惜啊.....她叹气。
她是真想不出张家人到底适合什么买卖,胆子比她还小,除了种地其他技能一概不会,她是真的愁,不知道该拿张家人怎么办。
等她到家与张老汉说了明日开始要去松仙楼上工的事,张老汉脱口问“那这酸崧以后谁送嘞?”
“这次送去了二百棵,怕是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再要,到时就让阿翁和叔父送也是一样的。”
张老汉想了想试探的问她“你去上工都做啥?可给.....工钱?”按理说就算冯掌柜不给工钱他也挑不出理来,人家冯掌柜没少帮忙,可.....张老汉环顾着房子,一月七百钱呐要了老命嘞......
她按着早已想好的措辞道“冯叔让我负责灶房的面食,每月给四百钱工钱。”
”四百钱?那是真不少嘞老头子”!王婆子啧舌,紧接着粗声粗气“你去人家冯掌柜那好好干活嘞,结了工钱赶紧拿回来给你大父!”
张老汉听了这话没吱声,但沉默也代表默认了王婆子说的话。
她挑挑眉,就算王婆子不说,她本就想着把工钱交给张老汉的,虽然听着王婆子的语气让她心里不怎么舒坦,但她也知道她没资格说不。
她要去酒楼上工的事在张家引起轩然大波。
“外舅,大丫才多大的娃儿哪能干了这活,俺是汉子,这这活俺去成不?”孟石头一听这活每月能有四百钱的工钱活了心。
李桂香当场不高兴了“她姑父你说这是啥话?俺家大丫咋干不了嘞?再说嘞那是人家冯掌柜让俺家大丫去的嘞,你去算啥?”
“嫂嫂,俺良人也是心疼大丫,大丫咋说也是女娃力气小,这活要是给了她姑父,俺们全家都领大丫的情!”张小妹拽着李桂香的胳膊一脸真诚的安抚。
李桂香才不吃那套,甩开她的胳膊“俺家大丫挣得钱都给她大父,咋地她姑父挣的钱也给俺君舅?”
“这……”张小妹一时语塞。
孟石头拍拍胸脯保证“大嫂你放心嘞,俺挣地工钱拿一半给外舅!”
“呸!一半?你想地美!别扯没用地犊子,这活是俺闺女地谁抢也不好使!”李桂香急眼了一点没惯着孟石头。
“你……大嫂说话也忒难听了!”孟石头恼羞成怒指着李桂香。
“俺还没死嘞,你们咋地想做俺的主!”张老汉一嗓子吓得几人没了动静。
“阿翁……”张小妹一脸委屈讷讷出声。
“闭嘴!”张老汉真怒了,他还没死嘞这闺女和她汉子就打娘家主意。
王婆子满眼心疼看着眼眶红红的闺女,她倒觉得让婿去没啥不好,婿挣钱了闺女日子不就起来嘞,可张老汉急眼了她也不敢吱声。
“这房子每月七百钱租子你们交?谁也甭想打这主意,都给俺滚出去!”张老汉怒喝。
张小妹两口子悻悻的出了屋子,李桂香白了一眼两口子背影,哼了一声跟着张大顺几人前后脚出了屋子。
她真没想到张小妹两口子会闹这么一出,多亏张老汉压住了,不然她还真不知道咋办了。
闹这么一出,张小妹两口子和李桂香不咋说话,就连万叶子和张大安这几天也不怎么和张小妹两口子搭话。
“你说你妹咋想嘞?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地水,有好事净往她家划拉,吃咱家喝咱家地,一个铜板拿不出来,还想抢大丫地工,真瞧不出你妹这心还是黑地!”上了炕张大顺就想睡觉,李桂香想起张小妹两口子就来气,冲着张大顺嘟嘟囔囔。
张大顺不耐烦“别叨叨了,阿翁不是没让么,你还没完没了嘞?这家还轮不到你嘟囔!”
“咋?还不让说嘞?咱家米是天上掉下来地?三张嘴一日两顿一钱都不拿,咋地现在还惦记上从女的活计了?要不要脸嘞?”李桂香也来了脾气,早就对他们一家三口白吃白喝有意见了,现在还觍着脸要占她闺女的活计她能不急眼。
张大顺侧身面对着墙不乐意听李桂香叨叨,他心里也是不乐意爹娘让小妹一家三口留下。
白吃白喝了这么些日子,别说他了就是二弟一家也老大不乐意了,他们两家都忍着看阿翁阿母的面。
没成想还收留了一家子白眼狼,这妹夫还惦记上他家闺女的活了,婆娘说地对就是不要脸!
可这话他也只能心里寻思寻思,哪能像个婆娘似的叨叨个没完。
看着张家人因为这出事闹出嫌隙,她不禁有感而发,亲兄弟明算账,不论是什么关系想要长长久久处的好,那就是别占对方便宜,礼尚往来才能长久。
越是穷才越在意利益,即使再富贵的人也会因为利益而心生嫌隙。
人与事闹得不愉快之事,大多都是你占了我便宜,或是我占了你的便宜。
经过这事她也在想,或许做生意并不适合张家人,他们可能更适合找个工作,挣些固定的工钱,或许心里会踏实一些。
接下来的日子她也算松仙楼的一员,冯叔对她很好,两位掌勺的师傅对她也很有长辈的样子,阿来更是没啥事就跑到她做面食的屋子和她唠嗑。
以前脑子只想赚钱,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菜市,见的最多的人也都是平头百姓。
进了松仙楼不过短短数日,阿来每日不忙就和她讲讲这榆城里的八卦,她似乎一下子从农民跨越进了更高一层。
或许松仙楼的两道招牌菜太火爆,导致牌子当日刮出新品酸崧馒头时,那真是成了每桌必点的有一道招牌。
她在后厨忙的不亦乐乎,前台忙不过来她偶尔也端着包子往前堂跑,帮着阿来忙活。
她也算见识到了古代酒楼生意红火是什么样了,每天闹哄哄的,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她沉闷的心也逐渐轻快起来,她喜欢这种忙忙碌碌有奔头的活法。
自从包子成为第三道招牌后,松仙楼的生意真是好到让人眼红,冯叔更是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她还发现,原来古代的人不是只有麻衣粗布可穿,来酒楼好些人打扮的都很富贵。
身上穿的衣服都是那种亮色的绸缎料子,脚上蹬着的都是皮毛靴子。
男人的胡子也不都像平头百姓汉子那样,他们的胡子好似都修剪,看着美观不少。
原来这就是有钱人,和他们一比她穿的就像街边的乞丐。
通过阿来平日里和她讲的八卦,她对榆城甚至对夏朝也算是了解了一些。
掌管榆州城乃是当朝太子,不过听说太子大多在京都甚少来榆州,而任职榆州太守的则是太子亲信谢文远。
而任榆州刺史的则是皇帝亲信李广宁。
太守掌控榆州城一切事务,而刺史也是由陛下亲派监督太守。
坊间传闻皇帝对太子信任有加,所以榆州城内的两派并没有多大的纷争,反正都是为皇帝老子和他儿子办事,两父子也算父慈子孝,底下的人自然就好办事。
她听冯叔所言才知道,这榆州城很大,而榆城周边竟有百余多个村子,加上榆州城内总人口足有三百多万,榆城偶尔还会有胡人来此贩卖东西。
她原是听过过了月亮桥的另一边都是富贵有权势的人居住的,可听冯叔说长乐街更大更繁华。
宵禁只是对他们这些百姓而言,却从不对长乐街那边的富贵人。
夜晚的烛灯都能照耀半座城,吃喝玩乐应有尽有,通宵达旦直至天明。
她问冯叔为何不在那边开酒楼?冯叔说他东家的势力还远达不到在月亮桥的另一边开酒楼,在这边倒是不会有人敢打什么主意。
她不禁猜想长乐街的那边会是怎样的景象?能让冯叔提及时一脸的向往。
阿来则是神秘兮兮的对她说“那边的贵人鲜少来咱们这边,可最近这些日子那边好多贵人都来咱们松仙楼品尝招牌菜嘞!”
随着时间越久她在松仙楼知道夏朝甚至榆州城的事情更多,无数个白日她也见识到了古代的黑暗之处,底层人的命真的如同蝼蚁一般,小商小贩若是没有靠山想要挣点银钱真的很艰难。
走在路上的女子,即便相貌普通遇到那些地痞流氓无赖,或是有点背景的流氓,说被抢走任由女子如何喊救命也是没用的。
官差巡逻心安理得接受小商贩的孝敬,地痞无赖当街收保护费也无人敢管。
可令人瞠目结舌的一面也有,人人可以私藏兵器,真要是遇到了不讲理的,危害到自己性命的,也可以掏出兵器保护自己,不小心打死了对方,也不用太害怕,只要能说出道理,也不一定会被判处刑罚。
街道上偶尔会见拄着拐棍的老者,这边叫鸠仗,手握着的地方是形似小鸟。
这样的老者比地方官都有威望,大家见了要主动行礼、谦让。
她也才晓得原来大夏朝是以孝治天下,凡年老者每月官府会给一石米、二十斤肉和五斗酒。
逢年过节还会有官吏登门拜访,问询生活是否有难处,需要官府为老者做些什么?
她以为百姓喝酒是常事,没想到喝酒也只能是特殊节日。
逢年过节或是结婚才行,朝廷有禁酒令的律法。
总之大夏朝的一切都让她感到陌生,一个全新的世界正在她大脑里生根发芽。
春天来了白崧不是应季的时候了,家里的生意断了张老汉急得满嘴起大泡,即使那些母鸡能下些蛋去卖了也不过杯水车薪。
而她也决定每月四百钱增加到每月八百钱,不是她圣母心,是这段时间见识了古代的黑暗没有人权,清楚的认识到权势与贱民的差异。
她不想惹麻烦,能花两个钱解决的事情,就没有必要让事情扩大到她承担不了的地步。
张家本就是庄稼人,在这榆州城举目无亲没有背景,若是在挣钱的营生上太过出挑她担心有祸。
二十五户为一闾,过完年闾保几次来家里核实情况,无非就是人口多少?年岁几何?做何营生?
不过赋税倒是没让他们缴纳,保长说他们是迁移户,三年内是免赋税的。
不过经营生意还是要缴纳的,晓得他们在儿弄街卖才放下心,那边每月都会收取算钱的。
所以她想着,不如暂时先养着张家人,租子钱她出,多出的一百钱,加上偶尔卖点鸡蛋以及张老汉手里还有的银钱,还是够他们活着的。
她头一次知道人活着需要如此谨小慎微,也是第一次知道无权无势是如此寸步难行。
她的命算是好的,遇到了冯叔这样的人,不然她还真不知道如何带着张家人离开徭区来城里活着。
虽然这城里处处繁华,可低贱的身份也让他们如同耗子一般躲躲藏藏不敢现身于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