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知道,就该多做防范的,不会害得她落到如此下场。我平时虽然对她不怎么友好,偶尔还颐指气使的,可我……从来没想过讨厌她,也不知道她的离开会让我这么难过。”他说。
白求跹微微皱眉:“你也不用太过自责,逝者已矣,你那朋友……”
宋昀咳嗽了一声,男子眉头狠狠皱起,却是简单的瞟了他一眼,说道:“常闻宋掌门风采佳绝,今日一见,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这好好的煽情,怎么又跑到客套去了?
宋昀淡淡道:“四太子过誉了。”
四、四太子?白求跹有点怀疑听错了,眼前这个伤春悲秋的男子,居然是四太子?可是皇室里只有一个公主,没有皇子,莫非这是个异族的太子……刚刚男子不也说了龙族吗?难道说……
白求跹眼睛直发光:“你是龙族四太子?”
男子见她的激动样子,不由一愣,旋即说道:“正是。”
“哇,你是四海之中的哪个龙王子啊?”白求跹又问。
男子脱口而出:“东海。”
白求跹拍手笑道:“原来是东海的龙王四太子,我在话本子里看到过,关于你的绯闻艳史不少呢!”
四太子淡淡一笑,并不多计较。
宋昀却是一皱眉:“求跹,不要多提。”
白求跹愣了愣:“怎么了……”
“无妨,”四太子转了脸,对着白求跹温和一笑,“我拘束惯了,成天游手好闲,拈花惹草,没想到凡间还会有人听到我的名声,为我写下不少红史。”
“可是,有很多版本,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白求跹坦诚说。
“我叫敖恕,这位姑娘可直接唤我的名字。”他又转过头,看向宋昀,眉毛一扬,一改先前的落寞失意之态,口中的声音清晰利落:“听宋掌门对姑娘的称呼,若在下没猜错,这位便是华山的掌教白求跹上仙吧。”
白求跹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什么,我是华山的掌教什么……”
敖恕没有看她,目不转睛地直视着宋昀。
宋昀发出一声无奈的轻叹,白袖拂上了胸前,说:“算是。”
敖恕一挑眉,看了看白求跹:“原来世上传闻第一美仙,竟是这等模样。”
白求跹被敖恕这一看得鸡皮疙瘩都出来,这家伙原先还为某个女子伤情,这会子怎么拿她当猴子一样看,太不厚道了!
思及此,她便说道:“你看什么看!”
敖恕只管细细打量她,双眉之间渐起疑虑,眼神却越发犀利,仿佛要从白求跹身上戳出两个洞来。白求跹站不住,躲到了宋昀的后面。这下敖恕不敢看了吧。
敖恕当然不能这么赤裸裸地注视宋昀,面上却阴郁更重:“仙上……”
宋昀淡漠道:“四太子来这怕不只是感慨情殇悲往事,与我等话名声吧?”
敖恕缓和了脸色,正然道:“当然不是。”
宋昀忽而一转头:“萧皇后是从古至今唯一一代女皇,一千多年前铸下错事与妖族为伍,二十四年前尝尽艰苦,被斩于辛紫轩绸下,了结一生。而辛紫轩后惨死于令尊之手,其中因果,复杂难辨,四太子但凡想开,便能明白世事无常,唯有怜取眼前人。”
“世事无常,珍惜当下。”敖恕一勾唇,邪邪的笑起来,看了眼白求跹,笑意更深。
宋昀一个洁白身影将白求跹露出的一点身形挡住。
敖恕收回了视线,喟然叹道:“是啊,错过了就是一生,纵然萧韶杀害了媚儿,我也不会恨她。虽然当时我急红了眼,失去理智,几乎疯掉,但事后一回想,又明白萧韶的苦衷,她也是迫不得已,她是我的朋友。媚儿的仇,我会找妖族讨还。而萧韶,我们之间的友谊仍在,即使她惹恼了辛紫轩,死于非命,我还是跟父王说了,他不仅是为水族,也是为我的友情。辛紫轩本就与我东海有怨,我虽不知具体情由,但还是愿意相信父王。”
宋昀眉宇一锁,说:“仙界与魔族之战不可避免,倘若那一日到来,四太子可愿来支援?”
敖恕嘲讽地笑道:“你们仙家守护凡人,魔族入侵,自顾不暇,我干甚么让东海也来趟浑水,也不为我父王答应不答应?”
宋昀义正辞严道:“而今冥界与魔界联盟,妖界亦稍有动乱,仙凡不安,外界岌岌可危,东海小区就能置身事外了吗?”
敖恕眉宇皱起。
宋昀又道:“更何况辛紫轩原是继任魔君,东海杀了她,势必使四海与魔界交往恶劣,就算现在两边无动静,日后魔族就不回来讨还吗?宋某听闻而今新任的伏地魔,较之前几任心狠毒辣有过之而无不及,你们就能安心过日子,不怕受牵连吗?”
敖恕面色一沉,唇齿间带着怒气:“依掌门之见,是想说服本太子与你们仙界合作吗?”
宋昀说:“不无不可。”
敖恕一哼:“我凭什么答应。”
白求跹暗暗腹诽,看样子这家伙明显已经动摇了,偏偏还摆出一副臭架子,给谁看啊!不过这次宋昀居然没有支开她,大方谈论六界之事,看来此时定然不简单,没准到时她提前恢复记忆帮助他们也未定。
但有一点她能肯定,宋昀和草灵君尚不知晓自己逐渐恢复的记忆从何而来,可能就在于心里本身。
宋昀没有多说,牵起了白求跹的手,简单的摞下一句:“想通了来华山。”就率性自然地走了。有本事,把话放在这里,你想来,就自己来。
白求跹起先还能配合宋昀这么离开,可走了老远,回头都看不到敖恕的影子了,宋昀的手还握的紧紧的,白求跹便咳嗽一声。
宋昀置若罔闻。
是没听见吗?白求跹又一咳嗽。
宋昀仍然没反应。
白求跹只好尴尬地说:“宋昀,你可以放手了。”
“哦。”宋昀淡淡的一垂眸,放开了握着白求跹的手,余温尚在。
白求跹装作很镇定地走着,说:“你是华山掌门,那我是什么?”
宋昀反问道:“你觉得呢?”
白求跹嘟起嘴:“我不知道才问你的啊。”
宋昀忽而勾唇一笑,伸出食指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说:“你呀,就是一只调皮的凤凰。”
白求跹不高兴了:“我没开玩笑,是认真问你的。”
“嗯。”
“敖恕说我是华山的什么?他好像听说过我。”
宋昀似听非听。
白求跹气得一皱眉,索性大步流星地往另一条街巷走去,正是回家的路。
宋昀在后面说:“正好,天色已晚,早些回去的好。”
白求跹听了越发气闷,更加快了脚步,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一回到家,她就回屋子,此时白夫妇早睡了,自己临走前跟他们说过会早点回来的。她将白凤灯搁在衣橱的一边,洗漱后,整理了床褥,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晚上走了那么久,身子乏乏的,更容易进入睡眠。
窗户吹进清风,冷冷的。
白求跹一连做了好几个噩梦,冷汗涔涔,每做完一个梦,就会在另一个梦中醒来,梦中梦,分不清何时才出的去。
桌上有一个留有残茶的杯子,被清风吹动,晕开涟漪。一阵窸窸窣窣,伴随着磨牙声,一条细长的黑黑影子从窗口钻了出来,身体竟然穿透窗纱,进入了屋内。慢慢挪向床前,纱帐隐约露出女子沉睡的脸。
轮廓分明,呼吸均和,那只黑手穿过了纱帐,就要伸到白求跹的面前。忽然屋外天空炸响惊雷闪电,轰隆一声,霹雳作响,仿佛要打掉一个人来。
月光幽幽,淡淡的光线落在白求跹满头乌黑的鬓发上,黑手停在身前一寸,渐渐变得僵硬,最后凝成了一个固定停滞的姿势。
白求跹似察觉到了恶灵般的靠近,睡梦中感觉周身有不同的气压,有点儿压抑,便开始念“南无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床帐边的黑影道了声“该死”,居然抬起了另一只没伸出的手,作成爪,抓向那张脸。
床上衣堆中的一抹绿光闪亮,一道携着浓厚仙力灵气的绿芒射向黑影。只听一声沙哑难听的惨叫,黑影连连后退,僵着手,怔怔地注视着床上之人。
月光惨淡照进来,隐约照出了那白骷髅面具,黑袍微微飘动。
寂静之间,附近若有若无传来一声悠扬的笛音。那黑袍影子一顿,果断地穿墙而出,逃离了出去。
床角浮现出一个青衣男子,手中的血玉笛在唇间溢出婉转的音乐,呜呜咽咽,度着鬼使逃的远了,才收回了笛子。
他看了床上的白求跹,只见她原先大皱的眉毛此刻已经舒开,便放心了。没想到冥界这个时候还不放过白求跹,今日幸好他一路跟随,她睡了他也未离去,否则即便香囊灵力再高,玉葫芦多有防御,鬼使也能多召高手破开,伤害她。还好,她没出意外。
顾恒卿默然低头,正要折身,忽然听到白求跹一声含糊不清的:“恒卿。”
他一怔,蓦然转头,见她还在睡梦中,便走到跟前,像空暇时看望她睡着时一样,温柔地抚摸脸颊,在额头上印下一吻。
怕说我爱你,你会万年道行毁一旦;怕说我爱你,你会堕滚滚红尘;怕说我爱你,会是一条世俗不容路。
“恒卿,恒卿,我是谁……”
顾恒卿一皱眉:“你是我师父。”
白求跹嘴里呓语着,说了一些顾恒卿听不懂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