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求跹和顾恒卿的日子过得平淡如水,却也一片安宁,顾恒卿日益学习术法,修为更上一层楼。
“恒卿,太上玄清真法乃真心纯净之术,心必为空镜,万年俱灭,不论从何时开始学习,都得学会稳定心绪。倘若心明大悟,一日炼成最高境也是可以的。”白求跹微垂眼睫。
“弟子记得师父是第九层。”顾恒卿看着她。
白求跹淡笑着,声音里有一丝掩不住的落寞和伤感:“是啊,有些事物为师舍不得放弃。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倘若将一切看淡,自得成大果。只是为师心有牵挂,还是不想放。”
“师父牵挂的是什么?”顾恒卿问。
白求跹凝视了他良久,偏转头:“你……以后会知道。”
顾恒卿见白求跹神色略沮丧,便没有多问。数日下来,他轻轻松松就练到了第七层。
这日,白求跹做了一个木挑梧桐醉灯笼,火红色的表面绘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她含笑递给顾恒卿,说:“恒卿,今天是元宵节,为师带你下山去看花灯怎么样?”
顾恒卿颔首说:“好。”
记得以前也有挂灯笼戴面具的习俗,而这次元宵节是纯粹的吃元宵猜灯谜。白求跹不再如当初那般牵顾恒卿的手,只是同行着脚步,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眼角的余光不离开他,亦防止人群拥挤而导致两人失散。
“师父,那里在猜灯谜。”顾恒卿指道。
白求跹微笑地说:“那我们去看看吧。”
师徒俩人挤了进去,只见一个年轻小伙子主持着灯谜大赛,已经有几个人领着灯笼走了。顾恒卿朝某个狐狸灯笼看了一眼,便看向那小伙子。
白求跹留意,细心听那小伙子说道:“大家听好了,下一道题:悟空忙道:师傅莫念,打一谦词礼貌用语。”
人群一愣,有人嘟囔着:“这是什么谜啊?”
顾恒卿微蹙着眉,似也在思索。
白求跹暗中着急,右手背在身后,悄悄动动算了,方高声道:“不要紧。”
那小伙子眉开眼笑道:“恭喜这位姑娘答对了,请上来挑一个灯笼吧。”
白求跹便在众目睽睽之下,顺手取下了那个蓝莹色的狐狸灯笼,走到顾恒卿的面前,微笑道:“恒卿可喜欢?”
顾恒卿目光微一怔,抱紧了手中的梧桐凤凰灯,低声说:“谢谢师父。”
于是,白求跹和顾恒卿两人分别拿着狐狸灯、凤凰灯去别处看看了。
“师父已经送弟子灯笼了,这个适合师父自己。”顾恒卿说。
“是吗,不过为师都一大把年纪了,这玩意儿还是适合年纪轻轻的你。”白求跹把玩着狐狸灯笼。
顾恒卿目不斜视,提着凤凰灯的手十分平稳。
走着走着,白求跹忽然凝眉:“恒卿。”
“师父。”恰在此时,顾恒卿也开口了。
两人同时一怔。
白求跹笑道:“恒卿,你先说。”
顾恒卿迟疑了一下,说:“师父怎么猜出谜底是不要紧的?”
白求跹干笑道:“哈哈,这种谜语真的是太简单了,还想难住为师我?”
顾恒卿抽了抽嘴角。
白求跹觉得如果告诉顾恒卿自己是开了外挂的,估计会说这做法不正当,可能还会拉着她将灯笼归还,还不如瞒着,多一事不如省一事。
白求跹见他没话说了,便道:“为师刚才是想问你,有没有发觉附近有什么不对劲的?”
顾恒卿嗅了嗅,皱眉道:“有一股尸体腐烂的味道。”
师徒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望向某个较远的山头。
“那里好像是乱葬岗。”白求跹吞了口唾沫。
“可是,这气味好像还掺了别的东西,那个似乎是……”顾恒卿说。
白求跹左右张望,轻声道:“好像,还有妖气。”
于是,他们硬着发麻的头皮,忍耐着上了山。
“哎哟,元宵节还要到这种晦气地方来,做为民除害的仙人还真的不容易啊。”白求跹一边走着山路,一边说。
远远的,依稀能看到几座坟墓。
顾恒卿环顾四周,并无异常,只是心底越发的隐隐不安起来。
突然,旁边的草地上簌簌作响,接着是一阵铜铁相撞掉落的声音,风吹草动,一个黑影慢慢爬起来,弓着腰,两只血红的眼睛如顾恒卿手中的凤凰灯笼,发着光。
白求跹倒吸一口冷气,忙化尾羽为剑,挡在顾恒卿面前:“恒卿小心!”
那走尸咆哮一声,腮帮鼓鼓的,从口中喷出一阵黑气,白求跹迅速凝结仙力铸成结界,挡住了这足以腐烂任何血肉的毒气。
走尸捶胸顿足,仰天嘶吼,陆续又引来四面八方的数声哀嚎,隐隐约约,又有十数道黑影颤巍巍爬起来,同样佝偻着背,眼睛血红。
白求跹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对顾恒卿道:“恒卿,此地不宜久留,这地夜黑阴气重,我们回头再来罢。”
顾恒卿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况且此刻这么多走尸,黑灯瞎火的,谁能保证不出意外,便点头说:“嗯,我们快走。”
白求跹左手牵着顾恒卿的一片衣角,腾起火云,架空而逃。
她已经摸清了顾恒卿,他不喜欢比尔碰他的皮肤,但如果是衣服那倒还好一点。所以路上顾恒卿虽然小皱着眉,但也知道情势所迫,衣服被碰得不舒服,也不多言。
白求跹静静享受着这暂时的接触,好歹,能摸他的衣服了。
“师父,那些尸体什么时候成精了?”顾恒卿问。
“呃,可能是有人盗墓,把尸体从棺材里翻出来,没有放回去,经过风吹雨淋,那尸体渐渐腐化,后来却得到了某个机缘,变成了行尸走肉,食活人吸精气,赖活下去。但事实上,这和僵尸差不多,只不过,僵尸起码蹦着走,两条手臂直伸着,他们和常人一样两条腿走,眼睛还会发光,唉,可怕!”白求跹叹道。
“是什么机缘?”顾恒卿问道。
“这个,为师也不清楚,”白求跹想到了那一丝妖气,又是一阵头疼,“那些尸体活了过来,却都丧失了理智,僵尸不会思考,只能听幕后人的操纵所摆布。”
顾恒卿一凝眉:“师父是说,是有人故意安排?”
“方才咱们不是闻到妖气了吗,据为师猜想,可能是哪个不道德的妖孽控制了这些走尸,祸害人。当然,这只是初步猜想,也有可能是哪知道行较低的妖被走尸抓住了也不一定。”白求跹道。
顾恒卿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梧桐灯笼,忽而坚定地说:“师父,我们再回去看看吧。”
“什么?”白求跹刹住云头,僵了僵脸色,一噎。
顾恒卿点头,说:“弟子觉得,其中或有蹊跷,想再去认证一遍。”
白求跹张了张嘴:“你说得倒轻巧,那些走尸那么恶心,为师差点把陈年老饭都吐出来了。”
顾恒卿脸上略有失望,道:“师父不愿去吗?”
罢了,罢了,见不得徒儿伤心,只好委屈自己了,白求跹叹着气,说:“恒卿想去,为师就也去。”
顾恒卿露出真心的一笑:“多谢师父成全。”
这话说的,好像她成全他跟走尸走了,啊呸呸呸,恒卿是属于她的,谁都不能带走!
白求跹脸上一片阴郁,却还是调转火云飞回去,顾恒卿在她前面,黑发被风吹拂,有几根飘到她的脸上,痒痒的,很想出手去触摸。
但白求跹还是忍住了,今晚收获还是有的,恒卿,只要是你想做的,为师都会陪你。以后,无论是天上人间,鬼渊仙门,魔界妖境,为师与你同在。
再次到达乱葬岗,那里已恢复了平地,没有恐怖的走尸的景象,仿佛方才没发生过一样,现场收拾得十分完美。
“要不掐隐身诀?”白求跹问道。
顾恒卿微一皱眉,忽然听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女音:“哎呀!”
师徒俩一惊,大晚上的这种凶险地方怎么还有人?他们寻声望去,却见一个披着墨绿色斗篷的女子站在一个坟墓前,飞散着发髻,一只脚踢飞了一个石子。
那女子长发高耸,借着模糊的光线隐约能看到是一张清秀的脸容,手指泛着绿光,对着一旁的坟墓输入了一些妖力。
“敢情那些妖气是从她身上发出的?”白求跹打量了那个女子。
顾恒卿一拂手,将他们两人的灯笼熄灭,又和白求跹打开天目,看清了那个女子的长相。
这一看不好,白求跹一下就认出来了,那人竟然是萧韶!
乖乖,当初听顾恒卿讲萧韶与妖族签立契约的来龙去脉,又在数百年听说萧韶当女皇了,只当妖族没多大机会联系她,雪容也能看好的,谁知道……
她这是又被控制了?来乱葬岗,操纵这些走尸?她要干什么啊?
顾恒卿紧皱着眉,盯牢着萧韶,说:“师父,她好像在给坟墓里的尸体灌注妖力,然后让他们自己从坟墓中窜出来。”
果然,坟墓裂开一条缝,一具走尸歪歪斜斜走了出来,跪倒在萧韶面前,萧韶又施法控制着那走尸的大脑。
白求跹咽了咽唾沫:“那些妖族怎么打起人间的主意了?”
“师父,我们得去阻止她。”顾恒卿皱眉说。
顾恒卿现在不记得人,自然也不知道萧韶的情况,白求跹制止道:“先静观其变。”
顾恒卿便老实待着,细心观察起来。